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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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具尸体晃晃荡荡地爬起来，脸上血肉模糊。手指虚握，她恍惚看见，它们手中各拎着一把刀，滴答，顺着刀尖，血渐渐滴落。它们扬起弯刀，齐向她砍来，蜡烛突然熄灭。‘啊——”
“啊！！！”
顾依手电筒扫过面前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三人，揉了揉耳朵：“至于吗？”
“至于！”
行吧，顾依严肃的神色已然绷不住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她们说：“鬼故事是你们要听的，现在抱团尖叫的也是你们，认识你们这么久，我居然从未觉察到，你们胆子这么小？”
安林忆几步走过来，搂住顾依的脖子：“顾依，讲的是你，要是你自己都怕了，我们也该挂了。而且，你对自己讲故事的语气就没点认知吗？我还录音了，要不你自己听听，对比一下？”
其他两人跟着点头，同时神色间带了点幸灾乐祸。
顾依满头黑线，不是，吓人还录音？
“听听就听听，我还能被自己吓着不成。”
她接过安林忆的手机，正要播放，就见三人同步捂住耳朵。
顾依：“……”
有这必要？
音频在耳边有条不絮地响着，正如安林忆所说，鬼故事并不可怕，主要是顾依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怎么模仿的，她语气低沉，再加上周围一片黑暗，营造了一种鬼故事特有的阴森氛围。
“啪。”灯突然亮起，三人又尖叫起来。顾依朝门口看去，视野里出现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她关掉录音，拍了下安林忆的肩膀，对门口那人甜甜一笑：“徐姐。”
徐静从容地走到她们身边，一人头上敲了一下：“我不过敷了个面膜的时间，你们就闹起来了。”
顾依几人是她工作室的核心成员，其实也就是几个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
这工作室还是她一年前成立的，因着大学时和这几位学妹交情不错，便招来了，工作室前景还算满意。而几人毕业也都一年了，玩心却丝毫不减。
宋媛捂住额头：“徐姐～这会儿又没什么事，我们就放松一下嘛～”
她不愧是从小就立志要当演员的，面部表情做到了精髓，几句话就将徐静哄得心花怒放。
“行了，就你嘴甜。干什么呢？给我也讲讲。”
将录音放给她听了一遍后，徐静面色如常，在其他三人震惊的目光下对顾依说：“还不错，哪儿找的？”
“还好，拿经典鬼故事拼凑的。”
徐静：“……”
谢悠突然扑到顾依身上：“顾依！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服装设计师而不是编导吗？”
顾依推开她：“谢悠，实不相瞒，我上学时语文也是顶尖的。”
“那你这是在打击我这个不顶尖的吗？”谢悠咬牙切齿道。
“嗯。”顾依点点头，“你要是这么理解的话，也是可以的。”
看到谢悠石化的表情，就连徐静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顾依，你这502有待深究啊，别忘了我们工作室门牌号也是502。”
“徐姐，故事而已，不用这么较真吧。”
……
顾依睁开眼，目光之内是影影绰绰的树影，这是她家附近的公园，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记得，自己已经回家，而且这里和她的来路恰恰相反，怎么也不可能路过到这儿。
顾依环顾四周，就着稀疏的月光的照耀下，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奇怪，都21世纪了，居然还有人穿那种复古的黑色长袍？
那是什么人？
犹豫了一会儿，顾依还是决定过去探个究竟。
她出现在这已经很离奇了，眼前这人就算再危险也没办法，这里没有第三个活物，连夏夜里的蝉鸣都消失了。令顾依惊讶的是，抬脚的瞬间，竟发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请问……”
顾依刚说了两个字，那人就猛然转过身。
那人直直地盯着她，黑色兜帽下的脸一览无余的暴露在顾依眼前。看着他凌厉却不失俊俏的长相，顾依无端想到了古代的江湖剑客，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浮现。
但他的眼中，充满了错愕、痛苦等一系列顾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收回视线，低声对顾依说了句抱歉。
“没事。”顾依摆了摆手，“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顾依，顾依感觉到了，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仿佛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乃地府死神江影，前来引渡亡魂，多有打扰。”
哦，他也不是活的。
不过，“亡魂。”顾依若有所思，“该不会是我吧？”
难怪她身体这么轻盈，原来是灵魂状态。这样就解释通了。
江影垂下眼皮:“不是。”
见顾依没反应过来，他重复了一遍。
顾依点点头，又听他说:“你魂魄不稳，方才我路过此地，误将你拉了出来，见谅。”
原来如此，难怪她想不清。
“遇见这种事，你不怕吗？”顾依听到江影这样问自己。
“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世间怪力乱神的事多了，我只不过是见了鬼而已。”
还和曾经一样，江影听着她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心想。
顾依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注意到江影面上一闪而过的追忆。
“你该回去了。”江影打断她的沉思，“魂魄离体太久对你危害很大。”
为着自己的身体，顾依也知道她确实该回去了，她等着江影送她回到身体，在他行动之前终于忍不住开口：“江影，我总感觉之前见过你，不会是上辈子欠下的缘吧？”
江影在黑暗中苦涩一笑，继而道：“或许在忘川有过一面之缘。”
“是吗？”顾依将信将疑，“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人鬼殊途，此次一别，再次相见就是地府了。”
顾依略微失望，却见江影将一条鸢尾花吊坠放在她手上。看到这吊坠，顾依心中微微刺痛。
“是我失职，导致你魂魄离体，这吊坠可以固魂，算是赔礼。”
不消片刻，顾依便已离开。
江影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叹了口气，孽缘吧。他就没想过会再见。
他也该回去了，擅自改命，是要接受惩罚的。
“顾依？顾依！”
她猛然回神，抬起头：“怎么了？”
谢悠敲了下她的额头：“发什么呆呢？看你画的，都成什么样了！”
“抱歉。”看着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稿，顾依揉着额头说：“最近没休息好。”
谢悠道：“打起精神来，徐姐这周末就要成品！”
“知道了，你画的怎么样了？”
“还远呢！”丢下这几个字，谢悠便埋头飞快地画起来。
顾依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她这几天一直睡不踏实，从见了江影后就每晚做梦，醒来后却想不起半点与梦境相关的事。
对于自己撞鬼了这件事的真实性，顾依没有半点疑惑，相同的事她也算遇见过，小时候她是可以看见鬼的，这是她藏在心中的秘密，没人知道。况且她醒来后江影送她的吊坠依然捏在手里。
江影的身影在顾依眼中越来越熟悉，可她很清楚，不管是人是鬼，她都从未见过有相似身影的。所以，他到底是谁？
想不通，算了，不想了，管他干什么，该我知道的总会知道的，顺其自然呗。顾依如是想着，当下，应当好好工作。
顾依舒展了下腰背，准备动笔，却听宋媛突然叫道：“顾依，你这吊坠哪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江影的事自然不能透露，顾依拢了拢衣襟，随意敷衍她：“买的时候感觉挺好看的，心血来潮就戴上了，别大惊小怪的。”
“好嘛。”宋媛略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恋爱了呢。”
“怎么可能，脑子里尽瞎想。”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懂，不和你说了，我去画稿。”
顾依失笑，摇了摇头，继续手底下的事……
周身一片黑暗，顾依知道，她又做梦了。
这片黑暗，让她感到熟悉，随之而来的是恐惧。顾依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她本能的不愿去接触这份熟悉。
快结束吧！顾依心里喊着，快点醒来，然后忘了这一切。
眼前时不时飘过什么，可以感觉到，但看不见。
“依依？”
有人在叫她，在哪儿？
顾依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时，黑暗开始变化，眼前渐渐出现光亮。
“依依？”这声音，好熟悉。就在面前，顾依抬头：“怎么？”瞬间，黑暗尽褪，隐藏之下的光景显露出来。
她倚在一颗柳树下，这里是一个充满民国风气的宅院，而她面前的是江影！是他在叫自己！
“你怎么了？”江影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说着便上手摸她的额头。
顾依拉住他的手：“没事，瞧把你紧张的。”
他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放心啦，我身体好的很。”顾依突然拉住他的手，朝外跑去，“走，阿影，带你去见我师傅。”
“见你师傅干什么？”
顾依停下，撇了撇嘴道：“阿影，你思想是还停留在三百年前吗？还想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再说了，我父母早死了，难不成去见坟墓？”
到这儿顾依眼前又是一黑，梦醒了。
“江影……”
顾依抱膝坐在床上，轻声呢喃着，这一次，她没忘。
她真的认识江影，但不是今生，是前世。难怪，难怪她对江影感到熟悉，却无法在记忆中找到他。
属于前世的那段记忆在顾依脑中反复涌现，她现在迫切想要知道，想起更多，为什么江影见到她时如陌生人那般。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顾依斜眼看去，是徐静。
“喂，徐姐。我在家呢，有什么事吗？”
“顾依，快收拾来工作室，有一款服装底稿需要你来画。”
“我马上就来。”
顾依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后收拾出门。徐姐亲自打电话了，这次设计应该挺重要的。
她正伸手开门，脑中却一阵刺痛。
这瞬间，顾依脑中又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画面，都是那些记忆。
她心口剧痛，躺在江影怀里。
“依依……”
江影在哽咽，发生了什么？顾依费力睁开眼，眼皮似坠有千斤，格外沉重，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江影捂着她心口的血洞，眼中已有泪流下。
“咳，咳咳……”她不住的咳血，挣扎着攥着江影的手，竭力说，“阿影，我、我忘了，你是鬼，不怕、子弹的……”
“别说了，依依，别说了，你会没事的……”江影不住的哽咽，顾依心口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顾依勉强提起唇角：“没事，阿影，死、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也、成鬼了，和你在，咳咳，在一起，也省了麻烦……”
“顾依！”
“顾依，醒了！”她睁开眼，看到了徐静惊喜的表情。
嗓子火辣辣的疼，顾依动了动嘴唇，叫了声“徐姐”，声音沙哑的难受，借着她的手喝了点水，才略有缓和。
顾依还没弄清自己在哪，徐静就说开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发烧了也不喝药，精神状态差成这样也不去看医生，可以呀你！要不是见你那么久没来去找你，还不知道得在地上躺多久呢！顾依，再这么不把身体当回事，你哪天猝死都没人知道。”
顾依自知理亏，没敢和她呛，静静听着她说，待她停下后才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徐静到底是心软了，怎么说顾依也是她工作室的，相处了一年多，早将她当妹妹看了。她俯下身摸了下顾依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头还晕吗？”
“我没事了。”顾依鼻头酸涩，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徐姐，谢谢你。”
“知道就好。”徐静拍拍她的肩，“医生说你精神状态非常差，自己注意一点。”
顾依的泪瞬间就落下了：“我知道了，我会的。”
不管如何，梦中的那一切都已属于前世了，既已轮回转世，那一切也都与她无关了，爱恨情仇，生离死别都已经翻篇了，江影只是见过一面的死神罢了。
如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服装设计师，顾依，仅此而已。
这次之后，顾依也算释怀了一点，不再为那毫无章法的梦所影响。
“阿影，更我说说地府有什么好玩的，我还没去过地府呢！”
“这吊坠是我拿了师傅珍藏的玉石亲手雕刻的，不能不收！”
“等明年鸢尾花开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看。”
……
“扑通！”
水面上泛开一朵水花，片刻后恢复平静，似掩盖了一切。
顾依跳了下去。
所谓释怀，不受影响到底不是真的，她做不到，每一次梦境都是她前世的过往，每一次的感同身受，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她都无法冷眼旁观，当做别人的故事看待。
很冷。顾依任由自己被寒冷刺骨的江水所包裹，不去做任何挣扎。
我快死了吗？顾依这样想着，死了好像也不错。
“喂，你在干什么？”
江影突然被人一拍肩膀，他后背紧绷，转身后退，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有一个小姑娘，长发垂在胸前，手上持着一把尺子，正靠在墙上笑眯眯的看他。
但江影并没有因为她年龄小而放松警惕：“你是谁？”凡人是看不见他的，更何况触碰。
小姑娘仿佛没看见他的防备，两步蹦到他身边：“看见你又怎么了，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将你这死神吃了不成！”
“我叫顾依，你叫什么？”她仿佛有种天生的亲和力，让人感觉不到她有任何企图。
眼前的女孩没有半点被世俗束缚的拘束感，反而透露着灵动。就一眼，江影也差点沦陷：“江影。”
“江影。”顾依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既然已经互换了姓名，那我们就做朋友吧，你不出声就是答应了。哈哈，我也有地府的朋友了，听着就威风。”
江影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便稀里糊涂多了个人间的朋友。
顾依靠在他的肩上：“阿影，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在干什么？”
地府之事，自然不能随意透露，江影正准备搪塞过去，却没有逃过顾依的火眼。
“不许转移话题，快说。”
行吧，刚不过这小丫头，只能如实回答了：“地府一厉鬼出逃，阎王派我前来缉拿。”
这才对嘛，顾依拍着他的肩膀：“厉鬼？前几日刚逃出来的那个？”
江影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能知道！”她拿尺子敲了敲手心，“正巧，师傅也让我抓它呢，刚好我们可以一起行动，事半功倍，怎么样？”
现成的助力，不用白不用。
“你是天师？”
“不然呢？”顾依哼了声，“不像吗？”
“……没有。”
“这不就完了。”顾依当场演绎了一遍什么叫翻脸比翻书快，笑容瞬间浮到脸上，拉住江影的胳膊就走。
江影点点头，看向顾依，正准备说什么，眼前突然一闪，亮起一道白光，转瞬即逝，他要说的话转了个弯：“你很有仙缘。”
顾依想来是知道的，头都没回一下，很不走心的应了一声：“我师傅也这样说过，不过那老头说的可比你中听多了。”说到这她突然笑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趣事，“他说我身上仙气磅礴，受天道眷顾，若勤加修炼，将来必能成就大道。”
“不过听听也就算了，他还说过，以我的资质，在他有生之年必定飞升，到时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这个做师傅的，也可以跟着飞腾黄达，享受天伦之乐。哈，他可做梦去吧，就这末法时代，灵气稀薄的，他奋斗了一生，要飞升早飞升了，还轮得到指望我？”
江影嘴开合了好几次，才等她说完，道：“好歹是你师傅，尊重一点。”
“阿影，你不能这样想，他就是个老不正经的。”顾依依然是无所谓，不过见江影又要开口的样子，才变了态度，“好了好了，他是长辈，我放尊重一点还不行吗。”
“对了，你有那厉鬼的消息吗？”
……
窒息感后知后觉传来，顾依条件反射的挣扎。
她伏在路边呕吐，不住的咳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顾依本已心存死志，但到底是没死成，她从江中游了上来。
冥冥中有人告诉她，还不是时候，她现在必须得活着，但两世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思索。
她全部想起来了。
脑中无比混乱，前世，今生反复跳转。
这般痛苦，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对了，徐姐让我注意身体，好像不该一声不吭地离开，去和她们道个别吧。
一周后，顾依提交上了一张设计稿，是她这一周内连夜赶制的。虽然仓促，但付了不少心血。
这件作品是徐姐之前跟她提的，代表工作室参赛。整个工作室里她设计的服装是最受欢迎的，所以徐静那时选择了她，虽然她让自己休息，可顾依真的坐不住。
这次参赛至关重要，影响到了工作室的未来，也正是因为如此，顾依才努力完成。
徐静看着顾依的设计稿，喜色早已浮上眉梢，顾依的绘图手法超出了她的预料，如若做成，那得是何其惊艳。
“顾依。”安林忆突然开口，“你这次的设计风格，与你平时的相差有点大啊。”
何止是有点大，完全是两种风格。
安林忆话音刚落，徐静也收起了喜色，紧皱眉头。
顾依平时的设计风格清新，贴近自然，做出来的衣服具有一股灵动性。但这次，暗色为主，就是点缀也多用冷色系，出色是出色，但光看设计图就能感觉到压抑。
“顾依，你……”宋媛颤声问她，显然也没想到她能改变如此之大。
“我没事，只是偶尔换换风格。”
你骗鬼呢！宋媛差点吼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依这面如死灰的样子。
“别问了，好吗？”
徐静制止住宋媛：“顾依，让你好好休息，就不能听话些吗？这么拼，你不想活了？”
确实不想活了，真的受不了了。
江影已成了心结，他不来找我，便只能我去找他了。
“徐姐。”顾依说，“我有打算。”
徐静拗不过她，只能提醒：“多为自己着想”
“嗯，我最近有些事，很快就会离开了，大家，再见。”
谁也没想到顾依会是这个打算，挽留也没结果。
谁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谢悠正整理办公桌，似心有所触，她突然抬眼看向落地窗。正在这时，一道身影自眼前掠过，有人跳楼了！
她喊了一句，窗边的宋媛也察觉到了，她扒在窗边，如若她没看错，那跳楼的人，是顾依！
等宋媛反应过来后，她已经冲到了楼下，眼前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尽管面容看不清，但从衣着来看，这就是顾依。
“顾依！”她嘶吼着，却无能为力。原来顾依的离开，是这个意思。
顾依呆呆的望着她们，没有任何动作，待她的尸体被清理干净，才缓缓跟着死神来到地府。
既然已经死了，那尘世便与她无关，她能说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她四处寻找江影，却毫无收获。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衣角，顺着看上去，是一个白发女人，手中折扇轻摇，倚靠在三生石上，冷眼旁观着魂灵或喜或悲，徘徊于忘川。
鬼使神差的，顾依来到她身边，也看清了她手中的折扇，上绘飓风图。折扇，乃至她整个人，都令顾依无端生出恐惧。
“请问，您有见过江影吗？”在顾依问出这话的同时，之前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的地府众鬼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声音极其明显。
白发女人斜看了她一眼：“江影？见过。”
顾依一阵兴奋：“他在哪儿！”
“小丫头。”白发女人眼角上挑，对顾依说，“你胆子挺大。”
顾依没注意到周围一众鬼一脸“你完了”的表情，自顾自说：“我想见江影，既然您知道他在哪，纵使再怕也得问。”
白发女人挑了下眉：“你这性格倒是挺对本座口味，那告诉你也无妨。前不久，江影擅自改命，触犯地府戒条，被罚到九幽受百年刑罚。”
改命？顾依微怔，心中浮现一个猜想。
“怎么？你不知道。本座看你命格显示应早在几个月前便死亡，那家伙不惜一切为你改命，没告诉你？”
顾依突然跪在她面前：“他改的是我的命，惩罚也该是惩罚我，求大人开恩，放他出来。”
她一甩袖，顾依便被托了起来，抬指化了一只灵蝶：“本座无欲与你理论，你且去见他，好好了解一下地府规矩。”说罢便消失在顾依面前。
有着那位大人的灵蝶，顾依顺利来到九幽，见到了被锁链束缚住的江影。
她最终没有到江影面前，而是选择原路返回，问到了白发女人的身份。
她问到的那鬼直呼她胆子大，居然敢跟那位大人问话。原来那位大人被尊称为阁主，身份姓名一概不知，只知她是两千年前突然来到地府的，当初几乎荡平幽冥。听说阁主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顾依没魂飞魄散已经是奇迹了。
顾依只身走在黄泉，无处可归，来到彼岸花海，那鬼告诉她，阁主平日就待在这里。
阁主出来看到的便是顾依直挺挺的跪在彼岸花海前，她不禁揉了揉额头，她想起来了，这丫头是近百年前江影强塞进轮回的。
这就有些难办了。
阁主晾了顾依一个月，眉心直跳，终于忍不住她时刻在自己眼前晃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求阁主放过江影，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阁主哂笑，“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付的起。”
“阁主不说，又怎知我付不起。”
阁主瞬间攥住顾依的脖子：“若本座说，要你的魂魄呢？”
明明已是魂体，顾依却感到喉间的手渐渐收紧，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承蒙阁主，看得起，若能让江影出来，魂魄，自当不值一提。”
阁主眸中血光一闪，似是不解，感情真能令人做到如此地步？
脑中深藏已久的记忆浮现，那是她的年少，她皱眉沉思，回想那模糊不堪的回忆，好像，确实如此。
她攥住顾依脖颈的手突然松开：“何必呢？你天生身带仙气，受天道眷顾，成就不可估量，怎得非为情所困？”
“这是我的选择，纵使魂飞魄散，也绝不后悔。”
阁主神色未变，说：“感情，本座从未见过有结果的。它也永远不会持久。”
顾依对着阁主笑道：“我们会。”
“若本座执意不放呢？”
“那我就等上百年。”
“痴情。罢了，既然如此，本座便如了你的愿，没有长久，本座便送你一个长久，也算是积阴德了。”说罢顾依腕上出现一道红印，与此同时，九幽的江影腕上也出现一道红印。
几个鬼使进入九幽，放开了江影，他们刚接到阁主的指令。
“让本座帮忙，都是得付出代价的。你生来仙缘宏厚，是成就大道的命，但你选择了情，这仙缘便也该舍弃了。”
“多谢阁主。”仙缘于顾依来说，可有可无。
“去见他吧。本座千年来净在三生石边看过往游魂，若有空，便来陪本座说几句话吧。”说完，阁主回到彼岸花海。
她望着地府永远漆黑一片的天，忽然想起，她来这已有两千年。
也没几年了。
顾依见到江影时，他的伤已处理的差不多了。
江影看见顾依，满脸震惊，他明明已经改了顾依的命，她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早就出现在地府。
“阿影。”顾依故作轻松，坐在他身边，“总算见到你了。”
“你为什么在这？”江影问她。
“精神失常，受不住跳楼了自杀了。”
“对不起。”江影垂眸，若不是因为认识他，顾依的前途将是无限光明的。
“你身死已有一段时间，要去转世吗？”
顾依抬眼，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转世？阿影，你莫不是在逗我？还是说你要和我发展一段人鬼恋情？”
“……”
江影注视着她，眼中的神情很明了。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看出来吗？我受天道眷顾的仙缘已经不存在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顾依周身鬼气都影响不了半分的白光消失了，此刻的她，不过是个寻常鬼。
“你……”为什么？
“就因为这虚无缥缈的仙缘，你就以为我好，不希望毁了我的前途而放手吗？阿影，你有没有想过，你自认为的为我好，对我来说，其实是另一种折磨？”
是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本是为了顾依能够快乐，却忽略了她的想法。这个道理很简单，他却被困了如此之久。
“对不起。”
顾依脸埋在江影怀中：“若真为我好，就别再推开我了。”
“好。”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怎么不知道，我求阁主的，代价是我那生来便有的仙缘。”
“太冒失了，若阁主有心，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这不是成功了吗，在乎那些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