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鱼儿水里游 (序)
生存,是多么艰难的一种阐释。在时间的境域和历史风潮的背景下,存在以“是”和“存在着”的方式呈现并阐释着生命。而生命自身又以两个境域,虚幻超越(思维的)和具体实践(行为的)叙述着自我,言说着存在。现实和幻境,同时存在我们的记忆中,让我们无法分辨哪一个更真实。
我们时常感觉生活的一瞬或许曾经发生过,那么真实,有那么熟悉,一样的心情,一样的味道,一样的感触,一样的清晰,如果生命一场梦醒,是一段幻境,我们该如何正视它。在每个人的梦境或者记忆深处,是否都有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污染侵袭的乐园,即使存在的表面纷乱,那里永远平静安详。
萦绕在我的梦境亦或记忆深处的那片乐园,源自于少时独居的小院,那种静谧,承载了我无数的幻想。生死幻灭都是空寂却都是真实,我们如何把握这虚实相生的生命,我们在精神和身体的交错理解触悟中如何把握真实与虚空,如何安排流逝的时间,在过客和主人的位置中寻找最恰当的生存感。
生长在遥远的梦境里,像一颗沉睡了千年的珍珠,寂寞地埋藏在大海深处海贝的身体中,等待一场海啸把它翻滚上岸,在太阳下绽放璀璨光芒。 静默的酣睡在焦急的浮世,像路边一位衣衫褴褛的化缘人,蜷缩在墙角的风霜里,等待佛光普照,超脱生死冷暖,以惊世的慈悲普渡众生。打开一扇关闭的门,门里是陶渊明走过的世外桃源,是停滞在历史长河里的盛世,是掩埋在每一个热爱善良和平人们心底最和谐的琴声。浮世与幻境慢慢交替,慢慢滋养和生长,都是为了人间最美丽的存在而生,为了最美丽的存在而准备,为了最幸福的存在而牺牲,为了最悠长甜美的梦境而隐藏。
随着时代的变迁,我们有了更多的活法,单身有单身的好,结婚有结婚的好,无论哪一种生活,我们需要有足够强大的自我才能将伴随而来的烦恼、琐碎、寂寞、抓狂一一粉碎。自我清晰着头脑的风暴,驾驭着思维的辕缰,安排着无序的生活,然后,给自我冠以价值的名义,在人群中宣扬存在的意义,并非被教育洗脑,而是这是无聊中的有聊,是漫长岁月寻找意义的生命倾向,是生命脆弱的稻草,是虚幻和真实的权衡。否则,活着就如凌乱在风里的树叶,或许看起来炫目多姿却短暂如梦,或许因风而飞舞,却盲目无助。生命尽头的死亡,让人们一生都走在寻求意义、论证价值的道路上。没有人不想获得肯定的答案,只是这答案千姿百态、参差不齐,迷乱了信仰不够坚定、认知不够深刻、自我不够强大的我们。我们深陷其中,分辨不了真伪,找不到自我的方向。
这或许不是我们的罪过,存在太过繁复琐碎,一不留神,我们就偏离了自我,陷入了陌生的境地。于是我们埋怨命运,将其归于玄妙,只是细想来,皆由自我而起,种下了因果。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在无限接近却永不能到达的追寻里,我们静澈自我、淘砺纯粹。愿我们在每一个拐角处,都走得从容,自我。
二
我因从小一个人在家的缘故,大多数时间喜欢一个人坐在床上看书,然后就是睡觉。躺在床上睡不着时,就天马行空地幻想。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长大的。乖巧又怯懦。每次吃完晚饭,一个人从商店走到村里,看见巷道里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但是我一个都不熟悉,或者有认识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玩,索性不如自己回家看书。性格中安静的因素也因此而被无限放大。即使在精力旺盛的少年时代,我也能一直一个人待在家里。种花,喂鸡,修自行车,换灯泡,写日记,抄歌,给我的书架、书桌布置些小玩意。偶尔会跑到外婆家看电视,但那样的时间少之又少。那时候,在我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我自己在家里办过报纸,出过期刊,学过画画,扮过神仙。蚊帐是我在天上的宫殿,床单是我的仙衣,扇子是我的仙器……我固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不愿走出,也不愿别人走进。只有文字与我为伴,那些刻印在纸张上的文字,哪怕只言片语,也能引起我的兴趣。可惜那个年纪家中存书太少,旺盛的精力、奇好的记忆力被浪费许多。求书若渴,却无书可读。于是整日沉浸在幻想中,自己编造故事。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自我想象弥补的成份,洞悉力强的人这种弥补少一些,认识不客观的人这种弥补的成份会多一些。多数时候身边的人并不刺破这种弥补的虚假性,只是根据客观认识对此人下定义,因此来决定与这个人关系的疏近。这或许是成年世界里的游戏规则,生活节奏的匆忙让我们无暇关注一个人是否对自我的认识足够客观或者虚幻。与己无关,我们多数选择静观不语,任凭世事无情,目睹别人的悲喜人生,暗自思忖自我的程度,戒虚幻,靠近真实。只是真实就如用不能接近的函数线,亦真亦幻。
我们就在这种亦真亦幻的生活中给自己和别人定位,让每一根萝卜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坑。只是在社会的环境中,这坑中是否有肥,是否湿润,是否有利于萝卜生长,则另当别论。自己在自己的坑中挣扎或者茂盛,皆因自己的坑是否适合。
我庆幸自己在寻找的路上不断去伪存真,并且无限接近真实。即使真实有时候散发着丑陋的面容,但我庆幸我看到这种丑陋,也感恩自我在亦真亦幻间不断去除的幻念。它们让我更清晰地认识自我,在阅读自我的道路上越来越深刻,平静。
剖析自己,有时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自己都无法面对一个赤裸的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所犯的错误。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事实,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分析错误的同时,分析自我犯错的原因,揭示自我最深处隐藏的不完满。这种不完满时时刻刻提醒着自我,我可能会是这样的人,或许我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不愿意自己是这样的人,我就会在以后的生活中弥补或者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如果我认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原谅自己,放纵自己,可能我就会被定义为这样的人,或者是有这样缺陷的人。
只是人生在世,并没有绝对要求必须接近真实地生存,或许在满是虚幻的空间生存会是一件更加容易的事情。越接近真实,越血淋淋,令人不忍直视。于是多数人都选择半真半假地生存在半虚幻半真情的空间。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难得糊涂的忠告只是让我们活得轻松些,却不想这种轻松背后隐藏的无法真视清透的障碍。
三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不断发现自己的普通,同时,也在发现自己的不同。我们在类似的人们之间,获得认同和安全感。起初的相同和后来的区别,在短暂的生命历程里,演绎着不同的风景。我们只是想生存得更加完美,更接近理想的生命状态。生命的责任和负担大多数人在存在的舞台上,无声无息地来,又无声无息地去,让更多的人在生存的道路上,不断屈服,蜷缩,后退。那些幻想着在真理面前挣扎、呐喊的人们是否在死寂的黑夜里,在沉睡的人们的梦里,留下了一丝痕迹。我们对于存在的理解曾经很简单,我们对于梦想的追求也曾经信心满满,毫无疑惧。在生命的前半段时间里,极尽想象的美好来描绘、期待和阐释,后半段的时间,则用尽心力去回忆过往。生命在记忆里变成了一段段美丽的或者伤心的故事,自认为在生存的舞台上自己的故事有着自己的精彩,而身边的人就是我们生命的见证和观众。
我不愿糊涂地生活,我想在每一个阶段都擦亮眼睛,看透事实真相,让自己在无碍的透视中获得清明。或许这种清明令人疲惫,却无怨无悔。就好像反复思考哲学的基本命题,或许永无答案,却时时擦拭心房,磨砺意志,用思维的锋利紧逼存在的幸福感,给自己最心安和愉快的解答。
到了选择的档口,人们便多了许多无助和迷茫。我们在阅读自我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前行着,渴望从每一个细节得出特定的答案。然而事实是,人是在不断变化的。没有固定的标签贴在哪一个人的身上。但人也是难以改变的,我们的性格使然,我们的本心若不忘,定会影响我们平日的言行。总会遇到一些令人心里感动的人,他们在我们的生命里被定义为好人。也会遇到一些令人不舒服的人,他们很快就被我们的生命排斥,离开我们的视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际圈,没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好与坏,也因此有了辩证的意义。
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在这边土地上更迭。还是那些人,那些面孔。父母年老,愿意回到这片已经被现代化覆盖的土地上,世世代代以此为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