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玉器缀一身,不若人间好烟火
女为悦己者容,源自一个情字,更多却是虚荣所至,真正的情字,哪里还容得下样貌长相,衣着配饰,早就被其他更加饱满的事物填充得没了缝隙和死角。
话说,真正的美人,在不同人眼中也各有千秋。而我眼中的美人,是那些烟火气中,戴着围裙,扎着马尾,轻笑快炒,拖颌慢炖的那些个曼妙妇人。亦如我的母亲那样。
小时候,只记得未睁开睡眼,就已闻到饭香,由远及近,淹入鼻息。紧接着,就是母亲如闹钟般准时的摧推,把还半梦半醒的我弄到餐桌旁。我只顾低头吃饭,母亲则还在灶台忙活,时不时嘴里叨叨我快吃快吃。那时年幼,极不懂她到底忙活什么,总觉得厨房中的女人聒噪恼人,赶吃三两口,背起书包就溜走了。如今,身为人母,才有所觉悟。
小时候,还有一件事情,记得尤其真切,那就是母亲服饰简单,从不坠多余的饰品。家长会上,我在门口向里张望,总觉得母亲虽生得好看,却少了点明艳之物。每每问她,她却笑着说:那些东西我都有的,统统留在匣子里,将来给了你当嫁妆。我又不懂,又不是金块银元,当什么嫁妆,明明就是点缀明身的饰物,不戴却放在匣子里,岂不是可惜了。待我工作之后,用第一个月工资给母亲买了一条明艳清爽且坠了一颗心形宝石的铂金链子。她只当我面戴了一次,就再也未见她再戴过。问了原因,她却说:都这把岁数,戴它未免太艳丽了些。
现在,巷口街尾,莫不是穿着入时考究的妇人。左手戴着名表,右手揽着名包,婀娜扭捏,十分做作。如若,在坐地铁的时候,看到这类妇人,往往身旁会有人窃语道:那一定是A货,不入流的。说这话的,大多也都是草莽之辈,为的不过平衡自己那颗脆弱的虚荣心罢了。
其实,很多人也带真的名牌乘坐地铁的,大抵心境不同,不是为了什么脸面。三十之前的人,可能为了外表、虚荣、名声大阔起外在,可是三十一过,人生便全然不同。大多数人,会时时自省反思,最终逐渐淡了外表的装饰,转而真实起来。我也是而立之年,开始回忆小时候,开始看明了母亲,看懂了生活。
当年厨房中的母亲,围着二尺灶台,准备着一家老小的温饱,实属不易。她忙里忙外,锅里灶上一丝不苟。小的只当吃了碗里的饭食,喝了杯中牛奶,草草抹了一下嘴,就赶紧跑开了。小的哪知,母亲需继续收拾他留下来的污盘渍杯,一一过水洗净,摆放妥当。这是我当了母亲之后,才有了体悟。
自当了母亲之后,总是围在厨房,出不来。吃了饭,洗了盘子,还有碗筷,洗了碗筷又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果盘和酒水。待果盘也空,酒杯也空时,还要继续清洗。灶台的污渍总是在炒菜做饭之后,不可避免,所以要一一打扫干净,着实需要费一番功夫。可时间长了,竟生出情来。
仔细思忖着,母亲当年围在厨房也是极尽温柔的,留在我印象里的也是极美的。就如我每每准备晚饭间,看见汤锅里煲的热气腾腾,饭锅内香气缓缓蔓到卧房,炒勺里鲜艳跳脱的各式菜肴,竟不自觉的享受其中,感觉美不胜收。
年初,老公给买的新款包包还在柜子里的袋子中,丝毫没有动过。新买的春季新品服饰,被相熟的商场店员早早就邮寄至家中,却还未拆封就已快要入夏,独独冰箱储藏室内的吃食,换了一拨又一拨,炊具,让我磨坏了一个又一个,美食做了一桌又一桌,朋友聚了一回又一回,供酒喷饭,附庸风雅,好不快活。
这才想到,母亲匣子里那些个从来不曾戴身的金银首饰,竟觉得真真是无用之物,添身累赘,远不及厨房烟火之气,让人畅快踏实。
正所谓:珍珠玉器缀一身,不若人间好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