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分享】《寫作文法入門九講》第二講 中文的基本標點符號(一)

中文構句的基本標點符號(一)

句號、分號、逗號、頓號的一般使用原則

我們把頓號、逗號、分號、句號稱為「構句的基本標點符號」。構句使用的標點符號不只有這些，然而這些是「基本」；相對於冒號、破折號、夾注號、問號、驚嘆號等，它們最常用。這其中又以逗號和句號居冠。

構句與標點

為什麼要特別談論構句的標點？因為句子是寫作的基本單位，句界必須由標點符號來註記。如果不加上適當的標點，成分都擠在一起，要表達的意思終將是面目模糊。請看下面這段文字：

(1) 我從前曾有一種計畫想做一身鋼甲甲上都是尖刺刺的長短依照猛獸最長的牙更加長二寸穿了這甲便可以到深山大澤裏自在遊行不怕野獸侵害他們如果來攻擊只消同毛栗或刺蝟般的縮著不動他們就無可奈何我不必動手使他們自己都負傷而去。

你想，例(1)要表達什麼意思？例(2)在同一段文字裡加上逗號，是不是比較清楚了？

(2) 我從前曾有一種計畫，想做一身鋼甲，甲上都是尖刺，刺的長短依照猛獸最長的牙更加長二寸，穿了這甲，便可以到深山大澤裏自在遊行，不怕野獸侵害，他們如果來攻擊，只消同毛栗或刺蝟般的縮著不動，他們就無可奈何，我不必動手，使他們自己都負傷而去。

那麼，這個長長的句子所要表達的重點是什麼？是穿上一身尖刺的鋼甲讓野獸負傷嗎？請再看例(3)：

(3) 我從前曾有一種計畫，想做一身鋼甲，甲上都是尖刺，刺的長短依照猛獸最長的牙更加長二寸。穿了這甲，便可以到深山大澤裏自在遊行，不怕野獸侵害。他們如果來攻擊，只消同毛栗或刺蝟般的縮著不動，他們就無可奈何，我不必動手，使他們自己都負傷而去。(周作人《碰傷》)

例(3)標點方式完全依照周作人的原文，整段分為三個句子。第一句是說他計畫仿照尖刺的毛皮，縫製一件甲衣。第二句說有了這件甲衣，就可以悠遊名山大澤，不怕野獸的侵擾。第三句說如果野獸真的來襲了，不必自己動手，就能讓它們負傷而去。綜合這三句話的內容，可知作者意在「自我防衛」。

逗號和句號的作用

例(2)只用逗號，不斷句；例(3)兼用逗號和句號，分為三句。為什麼同一個段落中斷句或不斷句，會造成如此的差異？

讓我們先弄清楚逗號和句號是怎麼來的。書面語裡的逗號和句號就對應著口語裡的停頓，句號對應著主要停頓，逗號對應著次要停頓。停頓的作用在幫助切分語流裡的單位，兩個主要停頓之間，是一個意義完整的「句子」；句號摹寫主要停頓，兩個句號之間，自成意義完整的單位。

次要停頓在幫助區隔句中成分的界限。短句子不用次要停頓，例如「明天開學」，四個音節一氣合成。如果是較長的句子，通常會形成次要停頓，來幫助界定成分的起迄位置，例如「明天開學，大家都會到校」、「明天開學，大家都會到校，等那時候再說」都有次要停頓，逗號就代表這種次要停頓。

再回到例(2)：整段文字只用一個句號，表示全部的成分共同組成一個意義完整的單位，其中「我的計畫」是全句題旨，而「我的作為將使得攻擊我的野獸負傷而去」是關於這個題旨的內容。如果不分句，當然會被理解為「我計畫穿上一身尖刺的鋼甲，讓野獸負傷」。

例(3)分成三句，各有話題和內容，如下表所示：

                               話題                                       內容

第一句                  我的計畫                               縫製甲衣

第二句                  我                                           有了甲衣，漫游野地時可以不畏野獸侵擾

第三句                  野獸                                       如果攻擊我，自己反而會受傷

把這些內容貫串起來，就可以清楚看出，作者目的在自衛，打擊野獸並不是他的計畫。例(2)-(3)的對照顯示，句號和逗號各有職司。

頓號和分號的作用

那麼，頓號和分號的作用呢？請看：

(4) 香港實在太年輕了，但是繁華的街市、花崗岩的建築、牆角上乾枯的藤蘿、藤蘿下滿臉皺紋的老人常常使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這座城市出現在這裏是天造地設、不言而喻的，似乎從遙遠的過去到遙遠的將來都應該如此，沒有改動過也不會再有大的改動，要改動也只是城市裏邊樓多樓少、路窄路寬的內部變化而已，怎麼可能設想它的整體衰落呢？(余秋雨《脆弱的都城》)。

(5) 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白花，有嬝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裏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朱自清《荷塘月色》)

(6) 西方的學者認為黑死病源自中國，透過貿易船傳到歐洲，西班牙流感則源自西藏；如果加上SARS和禽流感，亞洲似乎是世界的瘟疫之鄉。(陳添枝《禽流感、SARS和其他》)。

(7) 毫無事實的空頭宣傳，不用說沒人信；有事實可也參點兒謊，就有信的人。因為有事實就有自信，有自信就能多多少少說些真話，所以教人信。(朱自清《論老實話》)

例(4)-(7)顯示頓號和分號都是句內標點。頓號即如逗號，對應次要停頓。也就是次要停頓還可分為兩個級別，頓號比逗號短促，是逗號的次一級停頓。

頓號分隔逗號內部成分，例(4)中「繁華的街市、花崗岩的建築、牆角上乾枯的藤蘿、藤蘿下滿臉皺紋的老人」、「天造地設、不言而喻」、「樓多樓少、路窄路寬」，都是逗號之內的平行成分，以頓號相區隔。

例(5)以分號隔開「直寫」和「曲喻」兩個部分：「嬝娜地開著」、「羞澀地打著朵兒」主要是直寫，「一粒粒的明珠」、「碧天裏的星星」、「剛出浴的美人」連用三個不同的譬喻，跟其他事物多方作類比。分號區隔出來的兩部分同樣是用於述說「白花」的風雅姿態，不過作者應該是認為兩者的關聯性較緊密，所以使用分號。

例(6)分號前後的「黑死病源自中國，透過貿易船傳到歐洲」、「西班牙流感源自西藏」是流行病史上的重大事件，「SARS和禽流感」則為當前經歷的重大事件；以今日對照往昔，故而採取分號。例(7)中分號前後也是對照，即「毫無事實的空頭宣傳」和「有事實可也參點兒謊」兩種情況相對照。

例(5)分號前後成分是平行關係，例(6)-(7)中分號前後成分是對立關係。無論平行或對立，成分的語法地位都是對等的。可以說，分號的作用主要在幫助識別語法地位對等的成分。

頓號註記逗號內的對等成分，分號註記逗號以上的句號內對等成分。句號內部的頓號、逗號、分號彰顯句內成分的結合疏密關係，疏密關係明確，句子的條理也更清楚了。

結語

本文最後還有一個小尾巴。前面說到，句號和逗號對應著口語的主要停頓和次要停頓，又說次要停頓可分為兩級，頓號是逗號的次一級停頓。看來停頓和標點之間淵源很深。但是，分號和停頓的關係卻被略過，這是什麼緣故？這說來話長——口語的節律問題「非常之複雜」，這裡我們只能粗略地說，分號專屬於書面語。真要找個對應的話，分號經常對應著主要停頓。也就是分號在節律上的地位大抵是等同於句號。我們看到接近說話口吻的作品很少使用分號，應該就是這個緣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