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与五石散

昨夜看《楚乔传》，剧中魏舒游与宇文怀坐而饮酒，间以白粉入酒，饮后作出销魂状。刚开始不知道白粉为何物，后来魏舒烨习箭归来的一番话，才恍然惊觉那就是风靡魏晋南北朝，并波及后世的五石散。

五石散，又称寒食散，药方本出汉代，魏何晏首获奇效，由是大行于世。《世说新语》注引《寒食散论》曰：“寒食散之方虽出汉代，而用之者寡，靡有传焉。魏尚书何晏首获神效，由是大行于世，服者相寻。”意思是说，这种药方汉代就有，但用的人很少，到魏朝何晏开始服用，获得“神效”，之后成为潮流。

到底有何“神效”呢？古书里这样说：

“近世尚书何晏，耽好声色，始服此药；心加开朗，体力转强。京师翕然，传以相授，历岁之困，皆不终朝而愈。”（隋巢元方《诸病源候总论卷六·寒食散发候篇》）

绝对是逆天神药！今之毒品，或不及也。服五石散，不但体力转强，就连数年之顽疾，也会一朝痊愈。所以，天下争相服食，是有原因的。明乎此，就知道魏舒游何意在服散之后便带上亲信去刺杀燕洵了。身体强壮啊，力量大啊……虽然……后来被打……

但五石散毕竟是毒性很强的药，危险非常。

其一，服用之后，忌热食，但需温酒。

为何？因为如果吃冷酒，是要出人命的。举个例子，晋朝的裴秀，因在服散之后，误饮冷酒而送命：

“（秀）服寒食散，当饮热酒而饮冷酒，泰始七年薨”（《晋书·裴秀传》）

昨晚，我盯着魏舒游的酒杯看是否有烟气冒出，真怕他喝了冷酒就一命呜呼了。剧中另有一人宇文席，据传他亦常服五石散。他的极乐阁里有一温池，不知道是不是酒池。

其二，穿宽衣，特别是旧衣。

五石散药性热，服者要发背解体，所以在《世说新语》里， 管辂称邓扬为鬼燥，称何晏为鬼幽。都像为火所烧，乃是毒热内发之故。既热，皮肤易脆，衣服便不能多穿，也不能多换。更有甚者，就不穿衣服了。如《晋书》里说贺循“又服寒食散，露发袒身，示不可用”（《晋书·贺循传》）披散头发，有时近乎裸奔了。这个样子，倒是很符合宇文席的样子：从出场到被杀，一直穿差不多相同的袍子，且披头散发，有点癫狂。莫不是药性所致？

当然，宇文席的症状算是轻的了。《南史》里面的《徐嗣伯传》记载了一件更为骇人的事。

“时直问将军房伯玉服五石散十许剂，无益，更患冷，夏日常复衣。嗣伯为诊之，曰：‘卿伏热，应须以水发之，非冬月不可。’至十一月，冰雪大盛，令二人夹捉伯玉，解衣坐石，取冷水从头浇之，尽二十斛。伯玉口噤气绝，家人啼哭请止。嗣伯遣人执仗防阎，敢有谏者挝之。又尽水百斛，伯玉始能动，而见背上彭彭有气。俄而起坐，曰：‘热不可忍，乞冷饮。’嗣伯以水与之，一饮一升，病都差。自尔恒发热，冬月犹单裤衫，体更肥壮。”

伯玉服药之后，怕冷，夏天要穿棉衣。徐嗣伯让他在隆冬天裸坐于石头上，用冷水灌顶，几乎气绝身亡。但百瓢水之后，背上有蒸汽冒出，惊坐起而要冷饮，后来身体好转，冬日穿单薄的衣衫，还变肥了。这药效真是绝了。

有意思的是，《楚乔传》后来给了魏舒游毒发的镜头：面部扭曲，颈部抽搐，抽搐……神人……

其三，服用之后，需要走动。

五石散这种东西，也不是服完之后体力立即变强。如《晋书》里说皇甫谧刚开始服，由于身体与药性相抗，所以，很难受，每每想要自杀。而且，服散之后，不能坚卧不动，需要走动，时人谓之“行散”。比如，《世说新语·文学篇》云：“王孝伯在京行散，至其弟王睹户前。”也难怪魏舒游当夜便要去刺杀燕洵了，也可能是为了“行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