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四十二）
锦瑟无端（四十二）
“啊～”一直忍痛不吭声的我，此时却再也忍不住，这绞心钻骨的痛，让禁不住浑身瑟瑟发抖，茯苓看着我这个样子，脸上却笑的酣畅痛快，昏黄的烛火映的她整张脸尽显狰狞。待她手指从扒开的血肉里拿出，便立刻瞧见鲜血跟着淋漓一地。那叫琴儿的青豆细眼婢女很是识趣的递上帕子，茯苓接过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斜眼扔在地上。
“既说不痛，那就应她所求，让她尝尝这痛的滋味，琴儿，你可知要如何了？”
“皇妃，安心，奴婢做事一向是最稳妥，保证她死了都人不知鬼不觉。”
“茯，茯苓……为什么？”我已气若游丝，只是虚着力气，想唤住眼前的人。但她离我有些距离，似是听不清我在说什么，轻轻皱着眉头，琴儿将耳朵附来，学着我说了出来。
“茯苓？皇妃，她唤的是茯苓，这茯苓是何人？”
茯苓听了无动于衷，黯着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回来刚刚琴儿的那句，“我偏不要她死，我就要她活着，活着去尝尽人间的生不如死。”
一语既罢，茯苓便移着莲步出了牢门，再看不到身影。那琴儿戏谑的打量着我周身上下，而后伸出青葱玉指，“啪啪啪”击了三掌，两位士兵互使了眼色，乖觉的递了一尺宽的烙子放入猩红的火苗里。
我漠然看着他们，突然生了恐惧，我不惧鬼神，不惧生死，不惧刀伤剑痕，纵使我在战场冲锋陷阵，纵使我日日金戈铁马，可我到底还是女子，却是极度爱惜自己的容貌。
尽管我强撑着神情，但眼睛却是最诚实不过。琴儿看见我眼里的那丝恐惧，笑意更浓了。火苗滋滋滋的烧着，将铁烙烧的通红，通红，似一块发光的红色宝石。
其中一个士兵生了些胆怯，小心询问道：“姐姐，这鞭伤在身上倒是好圆过去，若真伤在脸上，恐怕……若怪罪下来，这……”
“瞧瞧你那怂样，真若怪罪，也有皇妃顶着，与我们何干？”琴儿轻哼了一口气，上下翻着那滚烫的烙子。
“姐姐，我突然肚子好是绞痛。”
“我也是……”
“行了，行了，都下去罢……”琴儿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二人便慌不迭张的跑了出去。
“我最是看不过你这狐媚样子，不在你安国闺房中书琴女工，偏偏跑到战场做什么？原以为你是男子，三皇子既使有意，也不便如何，现如今倒好，你还真成了女子!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废了你这妖女的皮囊!”
呵，这世上果然是各花入各眼，原像田启这样的浅陋粗人也是有人惦念的。
琴儿歪着脑袋，瞧了瞧那烙子被烧的通红透亮，便满意的举了，绷着脸向我走来。我的手，脚皆被绑着，本能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晃着铁链。
“不要，不要……”但，我这微弱的声音很快被铁链晃动的叮叮响声盖了去，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琴儿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我已然感受到铁烙的骇人高温，恐惧占据心头，整个左心房缩成小小一团。
茯苓，为什么啊？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的冤仇到底从何而来啊？
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分别时也为你做了周全打算，今日你到底是怎么了？茯苓，你真的是茯苓吗？
梅大哥，陈誉，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来救我？
陈誉，我真的害怕了，你会像过去一样，不顾一切来救我？
可是，今日，谁都来不及救我了，我看见琴儿已经举了铁烙，慢慢抬高了手臂，铁烙下正对着我的脸。我突然就落了泪，一行行的泪混着血流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牢门被人一脚踹开，那人身法极快，像是一道闪电而过，琴儿也是颇有胆色的女子，听见声响，也不回头去看，只管狠了心下手，将铁烙狠狠摁向我的左脸。来人黑纱蒙面，快速用剑斩断我的铁链，没了铁链束缚，我的身体立刻瘫软在地不能起。琴儿狠着牙将通红的铁烙直接扔向我的脸上。那蒙面人也是不惜命的，见状纵身一跃，直接从空中去抓那铁烙，纵使如此，铁烙擦了我的侧脸。
“啊……”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痛过，人都说，身体之痛不及心上痛，可今日我才知道，一样的，这身体之痛一样是常人不可忍受。铁烙烫在脸上，迅速便闻到人肉烧焦的味道，我捂着左脸，浑身颤抖着，顷刻便没了知觉。
迷离闭眼时，看见琴儿倒在血泊里，身上插着一把滴血的剑，那蒙面人却单膝倒在地上，颤抖着用左手攥着烫焦的右手。我看清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有机会看清救我的蒙面人的样子。
我做过那样多的噩梦，在梦里总是逃啊逃，总是害怕的巴望着快快逃出去。只这一次，不管梦境是好是坏，我都想一直睡着，不想再醒来。整个人一直这样痛着，却怕醒来更痛。
身下怎么会有这样软的床？身上怎会有这样暖的锦被？怎么还有人费心照料我？为何时时还有一阵阵好听的仙乐？我一定是死了，来到了这极乐世界，才会有仙子们来照料我。可是，苏城呢？爹爹和娘亲呢？他们都死了，如今我也死了，为什么不来迎我使一家团聚？忽然，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忽而听得见，忽而又什么都听不见。
“世子，您已经连续吹了几天，她也一丝反应都没有……微臣觉得不大好了。这姑娘伤的太重，求生意念也极是薄弱，怕救不活了……”
“尽力去救，想一切法子去救，这容貌毁了也无妨，只要她活着便好。”
正说着，话音又停了，一双长满刀茧的粗糙大手，轻柔抚摸着我的额头，“苏倾，你就这么想要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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