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的丧事（一）

前天晚上九点多，我已经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玩手机，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我的雅兴，我看到来电显示后没好气地“喂”了一声，正准备开骂，电话那头的男人简短地说“外面有人等着买灯泡。”

我还来不及骂出口，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男人，已经快速地挂掉了电话。

一向敬业的我不情不愿地离开暖和的被窝，嘴里嘟囔着“我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碰上一个离渣男只差一丁点距离的男人，坐上麻将桌比见到他亲妈还高兴。”

怨恨归怨恨，有顾客来还是要热情一点。我下到一楼打开店铺门一看，空气中的湿冷风夹着细雨丝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环顾四周门外空无一人，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发出冷清的光亮。

我正准备打电话给坐在麻将桌上的男人问顾客在哪儿，忽然看到开麻将馆的邻居家的房门打开了，对面的张老师从里面走出来微笑着朝我招招手“这么早就休息了，不好意思打扰了。要帮我买两个亮度强的节能灯泡。”

张老师肯定打了招牌上的电话寻过去的。这个男人自己懒得动，竟打电话给我。

其实我家斜对面就有家电器店，而且人家关门比较晚。张老师为了照顾学生的生意，仍愿多等几分钟。

张老师在市区工作多年，年青时在乡下教过几年书，是我们五年级时的班主任。虽已退居二线，但看起来才五十多岁，身型削瘦，腰板挺直，是位挺平易近人的老师。

我问张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微微一笑“这几天一直在老家，家里八十多岁的老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要时不时来看看。怕老爷子半夜发病，同样年迈的母亲一个人照顾身体吃不消。”

他顿了顿又说“老爷子今天病加重了，估计过不了今晚，临时想起楼梯间的灯泡要换亮度强的，怕到时手忙脚乱。”

要说张老师的父亲还真健朗，前阵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忽然摔了一跤。大家都以为挺不过去了，想不到居然没事又挺了这么久，而且听说恢复得不错，还能吃下小半碗饭了。有几次还想下楼来蹓达一番。

拿了瓦数较大的灯泡给张老师后，他要我等下关门，可能还需要别的东西。一会儿工夫，回了一趟家的张老师要我帮他接一根长长的电源线，上一个插头和灯头，以备不时之需。

我问老爷子不会这么快去世吧？

张老师很肯定地说，今晚有可能，老爷子早上喝了一口粥，中餐和晚餐粒米未进，脚步也提不起劲，神志也不清醒。这八十多岁的老人就如一台老旧的机器，各个零件都磨损厉害，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报废。

我手忙脚乱接好电源线，张老师付了款道了谢，就朝一条马路之隔的二楼奔去。

只见他们家二楼灯火通明。我想找个人一起去探望一下这位快要离世的邻居老人，但是邻居们都家门紧闭，只有开麻将馆的邻居家人声鼎沸，想要从麻将桌上拉个人一起去，那是很难的。

再说张大爷这辈子虽说有用不完的房租钱，一楼有六个商铺出租，一年房租都吃不完。但是人际关系并不是很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太精明，像俗话所说的那样，越有的越抠门。因为有些方面做得太狠，招致许多人对他颇有怨言。

我们虽说是对面邻居，也从未去过他们家。只是张老师对人热情，每次从市里回来都和邻居们打招呼，没有一点在城里当领导的架子。

我一个人是不敢去的，想了想只得作罢，或许明天问问大家，一起去探望一番。

我打着哈欠上床睡了。半夜时分，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心里一惊，难道张老爷子真的去世了。我家男人平时瞌睡大，又熬夜打麻将，居然也被震醒了，黑暗中他问“莫非张大爷去世了？”

“肯定啦，不然谁三更半夜放鞭炮！”我没好气地回答他，心里还在为他的自私愤愤不平。

半夜被惊醒后，再很难入睡。辗转反侧到天亮，早早起床晨练。发现对面租张大爷店铺做生意的租户们正在忙碌着搬货物，空出房子准备办丧事。

俗话说父母死众人埋。

张大爷家两个儿子都是有钱人，看来一场热闹的丧事在所难免，而我们这些邻居们肯定也会安排义务帮忙。而这几天热热闹闹的丧事，又将让我们彻夜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