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西师(一)
文/罗汉
那年我19岁,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洗历,接到了西北师范大学发来的录取通知书。在乡里乡亲羡慕的眼光中,在周围亲人喜悦的关切中,我却哭了。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巨大的失落,因为考完以后我觉得发挥不好,已经做好了继续补习来年再考的打算,如果成绩能上线上个西北政法学院也可以的。可是因为班主任老师在我填报好的志愿上将是否服从分配一栏中我填写的“否”用刀片刮掉,改成了“是”,竟然第一批录取院校西北师大录取。
我父亲是小学教师,一生辛苦我深有感触,当时有政策高中毕业的直系子女可以顶替父亲做个小学教师的。我奋力高考就是为了考上大学,改变命运。如果上完大学又去当教师,这不等于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所以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直到开学前我的心情还是很阴郁的。母亲扯了料子领我去镇上的裁缝店做了新衣,父亲把家里的粮食拉到粮站换好了全国通用粮票,把家里养的一头准备过年时才宰的半大猪买了钱。离家的那天,父母送我到县城,亲戚、乡里乡亲很多人送我到乡上汽车站。
大姨当时在县妇联工作,正好上兰州开会。她便领着我们一伙三十多学生,从县城到宝鸡,有往东去西安北京上海的,又往南去成都重庆的,剩下往兰州方向的十几个人,一夜火车,第二天中午左右,到了兰州。兰州火车站有学校的接待站,堂哥及几位老乡师兄接上我们坐上校车到了学校。记得当时路过七里河大桥时,有人说:快看,过黄河了。我向窗外望去,问堂哥黄河在哪?当知道脚下那条弯弯曲曲河水就是黄河时,非常失望。从小课本中就知道长江黄河是我国两条伟大的河流,地理课上更知道了黄河沿岸的城市、气候、工业,想像中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望无际,气势恢宏。可眼前的黄河窄小、局促,比我老家的那条达溪河也大不到哪去。
新生的新鲜和好奇很快变得平淡,只是食堂的饭菜很好吃,高年级学生气宇轩昂,新生毛手毛脚,小心翼翼,球场上、饭堂里都不是老生对手。老师只顾讲得热闹,上课时不管你在下面干嘛,看小说的睡觉的都有。几节课浑浑欲睡下来,盼着下课,盼着去打饭,有很多陌生而又婀娜的外系女生,让人感到大学的美好。
很快就和一个宿舍的熟了,一起上课下课、打水打饭,去上晚自习。总找不到中学时同学间那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明白对方的默契感。好不容易熬到周末,高年级的同乡、还有外校的高中同学们结伴来串门了,一下子感觉宿舍里热闹起来。东道学校的一起去饭堂每人多打些饭菜,大家头碰头一起吃,一起聊着各自学校的事,经常去校园里散步,也会去黄河边看黄河。
当时兰州的高校不多,能称之为大学的就那么几所,除了趾高气扬的兰大,还有兰州商学院、甘肃工业大学,兰州铁道学院,甘肃政法和兰州师专还是大专院校,甘农大远在黄洋镇,其它都是中专学校。师大的学生,上街出门都别着校徽,只有去兰大找同学,才会把校徽悄悄的拿下来。尤其刚经历了高考的新生,把这个看得很重,总觉得在兰大面前还是低人一等的感觉。唯一自豪的是师大食堂的饭菜、还有紧邻十里店黄河边的优势。
时间久了,高考成绩呀、学校差别呀慢慢淡化了,开始关心自己的存在感。无论是课堂发言讨论、还是晚自习后的宿舍里,经常会舌枪唇剑,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班上只要有什么集体活动,总有一些多才多艺的人大出风头。就连方言太重的带课老师也有人组织集体向系上报告换掉,班干部一学期都选举了好几次,个个象胸才大略的政治家,又象才华出众的才俊,而我不再有高中时候那样显眼了,老师的关注、同学们的羡慕都不复存在,感觉灰头土脸,默默无闻,就象一个空气,没人重视,被人忽略,心里有点发慌。
原来,这就是大学啊,没有了追求、没有了目标。也没有老师跟在后面去监督,一切全靠自觉。太没劲、太无趣,甚至可以用空虚、无聊来形容。除了怀念中学,就是一头钻进图书馆看小说,日子一天天过去,只昐望着假期快点到来。(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