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尽春来 不换人间

2018-03-31  本文已影响19人  闻霈

我越来越迟钝了。年月日是停留纸面的坐标,最近发生的事也记不真切,所有的话都在抵达大脑前散成轻烟。镇日水泥钢筋包围圈里静坐,隔着玻璃窗看出去的景致变换就像看家里墙上的电子挂历,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窗台上的植物四时新鲜,开败随心所欲,和人相互取悦。

昨天下班,我耷拉着脑袋迈进小区大门,走在鳞栉高层包围着一小圈空地上,这是开发商仅剩的一点良知和底线,栽了点稀拉拉的草本植物应付了事。我懒得看这些缺乏打理、蔫蔫愣愣的植物,只低头盯着脚下碎裂的石板子。忽然,一阵暖风,仿若从地下冒出,缓缓靠近、包裹了周身,呼吸接触到这股空气之时,心中荡起一阵悸动。这股带着温度的气息仿佛是大地初醒的第一次深呼吸,混杂着在静寂中、阴暗处不曾停止的野蛮生长和欲望伸张,伸到你的鼻息、深入你的体内、进入你的毛孔,搅动着一团麻木。在长出花蕊的迎春花枝子里躲着那只大白猫,与我炯炯而视,沾着草屑的脏皮毛不复显示它的潦倒,反像拉起对抗世界的旗帜。我瑟瑟地看着它,仿若刹那易地而处。

这几天上下班路上、睡前,我都在读格非的《春尽江南》。可能书里主人公所处的环境、遭遇的社会的问题、个人的处境……让人有强烈代入感,且文笔的细致又加深了体会,总之,那种浸在胶水里一样的挣扎与无可逃脱的滞重一直压在心头。

谭端午是《人面桃花》主人公秀米的孙子、《望春风》的主人公谭功达的儿子,时间在世间走过几十年,人心仍然没有长进。这个人间几度春风、几度秋凉,还是原来的模样,熙攘在其中的人一代代继承着祖先的迷失。只是随着时代的环境的改变,人的迷失不断换着内容。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改变“荒诞”的内核,人在生生世世中重复着西西弗斯的命运。

在外界看来很成功的庞家玉最终走上了绝路,她有自己的骄傲,只是想要的东西都稀薄如烟岚,反过来狠狠践踏她的尊严。大概尊严的维系需要有能够自主的环境,当一个人对一切无能为力、被周遭裹挟而往,就会产生深深的自我厌弃吧。可这个时代不让人自主,我们都被抛进一个漩涡,随势而动,没人能力挽狂澜,人若不能调整“重心”,就只能被巨浪冲碎。

最高的智慧是什么?———能同时接受两种完全相反的结论,也能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坦然生存。就像被世界的荒诞性所折磨而抑郁的绿珠,经历生死离别和抗争叛逆后,发现人不仅活在社会中,也活在自己心里,她终究和自己和解,决意投入芸芸众生去过简单、质朴的人生。想起加缪的《鼠疫》,不论是执着还是和解,都是认真活着的人。至少,人要知道自己的“重心”。

有天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连体开档棉衣,扎着细细的一根朝天辫,跟在奶奶身边兴致勃勃地蹒跚走路。我盯着她看,她也盯着我看,她确实在看我,当我们错身而过,都还在互相回头看着彼此。突然就想起,我有多久没有与人紧紧相连视线?很多时候,那些仿佛是在看的眼睛面前其实是一片散焦的虚空,我们还错以为活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可是有时候我们要认认真真的去看,去看我们的爱和信仰,记住一切的细枝末节,尽力周全和成全。

既然求仁得仁,是奢望,就只求仁便了。今年去成都文殊院,看到一副对联——“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究竟,我们还是要给生找出路的。

——写于2018年3月2日元宵节

愿月满人间,沐浴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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