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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消逝的是村庄,不曾消逝的是记忆

2017-08-04  本文已影响0人  飘扬的鹅毛
即将消逝的村庄
文 | 飘扬的鹅毛

走出半生,归来已是荒无人烟。

即将消逝的是村庄,但不曾消逝的是记忆。

瓦砾上的青苔早已在诉说着一段历尽沧桑的故事,那些轰然倒塌的碎石里深埋着童年时光的欢声笑语,墙角下的爬山虎一直沿着黄色土墙攀岩而上,似乎在召示着对生命的渴望。

门锁紧闭,早已是锈迹斑驳了,屋檐下的鸡屋空空如也。

曾经母鸡下蛋那是一道最美的风景,不是王嫂家的鸡在“咕哒、咕哒”,就是李婶家的鸡“咕哒、咕达”,然后听到“噗呲”一声飞走,扬起一阵粪土,大摇大摆地觅食去了。孩子们飞快地爬进鸡屋捧起一个热乎乎的蛋,喏,早餐有着落了。

兴致来了,召唤着伙伴们玩过家家,各自偷着家里的鸡蛋,随手摘点路边的野菜,寻一块空旷的地或屋檐下,找几块大石头搭灶台生火做饭了。年龄大点的男孩当爸爸,女孩当妈妈,年龄小一点的四五岁的当儿子、当女儿,三岁的不要TA玩,却只能眼巴巴地流着口水蹲在旁边。

夕阳西下,袅袅的炊烟四起,倦鸟也归林了,厨房外的池塘边上老南瓜突然扑通一声,瓜熟蒂落,滚进池塘,吓得鸭子呱呱叫,荡起阵阵涟漪。河岸的李婶大声朝着厨房窗口喊:“王嫂,你家南瓜掉池塘啦,快来捞......”,“好,晓得了,晓得了,就来.....”

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大人喊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孩子们争先肯后拍怕屁股,蹭一蹭手上的泥巴“哧溜”一下不见了,留下一片狼藉。此时,农耕回家的黄伯赶着一头大水牛,一边吆喝:吼、归了,吼,归了......,一边拿着荆条使劲地抽。裤管一高一低粘着泥巴掉着水,一路滴答、滴答流到脚上,踩在拖鞋上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不料,脚趾头踢到路边玩过家家灶台上一块大石头,脚趾盖翻了起来,血流不止,他嘴里骂骂咧咧,一脚踢翻灶台,此刻,他的大水牛正翘起尾巴“吧嗒、吧嗒”拉大便。

不一会儿,嗅觉灵敏的屎壳郎闻着味道三五成群过来工作了,滚雪球一样地运输如“乌鸡白凤丸”一样的玩意。好奇的我们跟着滚粪球的屎壳郎一路狂奔,想看看这东西他们运去做什么?嘘,发现新大陆一样,洞穴里面好多粪球,屎壳郎们马不停蹄地滚,我们“噌”一脚踩下去,再抬起脚以为死了,不料,“哧”地一声,屎壳郎放了一个烟雾弹飞走了......

那年夏天,我们家连电视都没有,晚上偷偷跑到上方邻居家看,那时候还是黑白电视,一个十字架模样的信号架放在屋檐下,一刮风电视起麻点,看不清,于是几个人抬着竹梯爬上去。

“可以了吗?”
“可以,哦,不行,不行!”
“行,还是不行?”
“不行。”
“可以了吗?”
“可以,哦,不行,不行,再移一点点!”
“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下来吧。”

终于有电视看了。

夜晚结束以后,拿个手电筒照着回家,蹑手蹑脚。然而,我却突然看到从对面的山里腾起一团红绿色火焰,亮瞎了眼,几秒钟时间又不见了,好像“哧溜”一下飞上天,到底去哪里了,我至今没有弄明白。

瞬间毛骨悚然,难道是传说中的“鬼火”,我吓的直哆嗦,第二天,我告诉父母,我说看到“鬼火”,我母亲骂我瞎说,我父亲却说,那不是鬼火,那是磷火,人的骨头里含着磷,经过化学反应自然,然后从坟墓里飘出来。我听的越来越害怕,对那片山充满了恐惧。再也不敢夜间去看电视了,哪怕后来学校放电影,战争片,也是父亲骑个自行车带我去。

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们都给自家的孩子置办了新衣新鞋,新书包。我的母亲很手巧,扯了一块装化肥的蛇皮袋,用老式脚踩缝纫机给我做了一个背包,我不亦乐乎地背了三年,在一个晴朗的周三,一群城市里学生来参观我们村里的瓷厂(做瓷器),看到那水车在不停地翻滚,还有窑里冒出浓烈的炊烟,那些城里的学生不停地咿呀大叫,似乎好奇的很,而我们却早已司空见惯。

那个梳着高高马尾的女孩发现我背了一个蛇皮袋做的书包,大声“咯咯”笑起来,告诉她同学:“你看,那个女孩竟然背蛇皮袋”。我的脸一下红了,回到家闷声不吃饭,我告诉母亲我再也不背这个书包了。

第二天,我母亲果然从街上买了一个军绿色帆布书包,我斜背着,我们家到学校有2公里的路程,每天早上三五成群约好伙伴一起上学、放学,每天跟着老师的自行后面跑,那长长的书包带子一直到腰上,跑起路来,书包里的文具盒和饭盒的声音在屁股上“吧嗒、吧嗒”作响,那悠扬的声音的由远而近。

那是一个民办教师,他教了我父亲,我母亲,我,还有我妹妹,老师当年结婚时,我父亲还是他的学生,帮他举彩旗(农村结婚时一种风俗),教我们的时候已镶了一颗牙,他每天放学挽起裤管扛一把锄头到田间干活。那年,我上了县城高中,在一次征文比赛我以《写给我的老师-----一个乡村民办教师》获得二等奖,两年后的某一天,他终于转正了,一个正式的公办教师,享有国家津贴,那年我也考上了大学,在村口我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依然扛一把锄头的老师笑了。

村里的人口慢慢减少,上学的娃个个都转到镇上、县城去了,村里的学校只有20个学生不到,于是老师也调到镇上去了,他骑着自行车遇上拉煤的货车,不料被撞倒,滚下一米多高菜地,开始以为不碍事,谁知到到学校晚上厕所大便出血,第二天早上死于医院的手术台......

我父亲含泪陪着他儿子料理了后事。一生奋斗于讲台耕耘于田间的乡村教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随拍

天边的晚霞早已在山的那一头西下了,云卷云舒。

黄昏下的村庄更加静谧了,道路两边的狗尾巴草密密麻麻一个劲地往路上疯长,似乎在告诉大家它的生命力是多么旺盛,据村里老人说,这是一条红军长征经过的路,踩在脚下,似乎还能感受到先人们为革命而战的英勇及历经艰辛的长途跋涉,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久远地回荡:老表,讨口水喝。

如果红军路线再走一回,这荒凉的村子还能再讨到一口水喝么?连一条狗都不见了。

即将消逝的土砖瓦房,镇上慢慢耸立的钢筋水泥,各家各户门一关,灯一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竟也不知道对门姓什么。

社会经济的发展,农人们都弃耕还林,村子在慢慢的消逝,也许有一天各自又会重归故里,那将是一个怎样的面貌?期待它的美好未来,但无论如何,它留给我童年的记忆将日久弥新,永不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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