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冬天

        今年的十一假期我们分隔两地，长春到处已是冬天的景象了。这里的空气冷是冷，却不像南方，常常穿着连衣裙就被湿冷气流突袭。气温虽然降得也快，却也舍得洒下成天成天的阳光，让人心里有准备，可以慢慢添上毛衣，披上大衣。今天六号，虽已是假期的尾巴，出去的人却大多没回来似的，校园里稀稀落落，走在路上听得到黄叶折断的声音似的。相比说来这里节奏慢得不能称之城市，但是除了太干燥，饭菜不合口，其他的目前为止还都挺满意的。心没有往常浮躁了，大概可以真的安静地把书读到肚子里吧。

       这两天窝在唯一宿舍读小说，像解放了天性似的，一口气读了三本，《长恨歌》和《一地鸡毛》算是旧书重读，今天读的《我们仨》，以为是新书，结果读到后来渐渐回忆起从前是读过了的。从前读书只是看新鲜故事，过眼也就慢慢忘了，如今增长了两年多的阅历，再翻开来就多了不少深切感触，大概是情商成长的证明吧？

      三本书，描述着三种不同的人生。长恨歌和一地鸡毛是编出来的故事，前者充满了怀旧的浪漫，后者是把现实赤条条得暴露出来引人反省。我们仨既不是浪漫也不是现实主义，是杨绛先生晚年的回忆录，单纯的学者家庭简单温暖的一辈子，我看了时而忍不住大笑，时而想要流泪。都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觉得就算是那同一个人，不同的人生阶段读，又会看出各不一样的哈姆雷特。站在懵懂又成熟的二十三岁路口，我的眼里是三段迥异的人生道路，年代不同，风景各异，道理却是相通的。其实有些向往长恨歌里的王琦瑶，把生命交给随心漂泊的情爱，可很明显我既不在合适的年代，也没有那样优美动人的气质，我只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书呆子罢了。目前的处境倒是和一地鸡毛的主人公挺接近的，刚刚毕业的穷光蛋，不知不觉中很有可能将来变成小说里讽刺的，为了生计慢慢忘了尊严和梦想的俗腻大众。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今后的人生方向会是杨绛和钱锺书先生那样的，育一儿半女，互相扶持着到老，不是为了工作而工作，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平淡而温暖。

       我喜欢读长恨歌，喜欢读张爱玲，更喜欢读三毛。这些女作家的作品里，都藏了不少红楼梦式的东方浪漫情怀，表面上是儿女情长，仔细琢磨来却是深刻的悲剧人生。然而我不是一个能把艺术性的浪漫主义贯彻到底的人，我往自己身上拖拽了一层一层现实包裹，只是老实本分地做乖学生，那些美丽的想法就只能是憧憬了。我们俩都是比较痴笨的人，我不通生意经，你也不擅长人情世故，你常常笑话我单纯得有些傻，而其实遇到纷繁复杂的社会关系，你也会愤愤发愁。这样看来也算不错的，不至于太浪漫而脱离生活，也不至于太圆滑世故叫人烦腻。我们俩脚踏实地开拓自己的小天地，守护住我们自己的坚持和梦想，两颗心心心相印，依偎在一起产生的温暖也能一点点化开难处和贫穷。

       杨绛和钱锺书先生的那个年代，大半生被时局摆布，到了七八十岁的晚年才稀里糊涂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套住所。他们出身书香门第，长成留学欧美，这样难得的精英，却上海北京到处漂泊，挤在仅能容身的办公室里。愚蠢的政治环境里他们失业，家人离散，女儿失学。而不可思议的是字里行间几乎看不到对生活的不满，悲伤似乎大多由于不能团聚。清苦的生活里，两夫妻的想法简单到单纯，好多时候会让人觉得他们傻得可爱，而这种单一的执着，对工作学术的严谨，都快要不属于现在的年代了吧。

       三毛荷西和杨钱两对夫妇，都是愿意把生活过简单的人。面对深爱的丈夫，三毛和杨绛都退到后方，把满身的才华搁置一边，倾心去扶持辛苦的丈夫。反省自己，当然一点算不上贤妻良母，怕你一个人力量不够，也要拼命做出些成绩，要一起奋斗。也许是不太够格的，但我愿意把我们的生活简单化，一点一点来，恋爱和事业，都不用那么早就奠定好人生的基调。世界那么大，我们俩慢点走，多去探寻些美景。人生有那么多活法，我们也一起多试几条，遇到坎儿想办法过就好了。

2016.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