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16）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五章 康熙帝亲政无权 废辅臣制掌朝纲
（16）
三四月的北京城，虽然已是初春，但气温还是有些凉，胡同里的雪已化得七七八八，人们早已恢复了生产和买卖，城里一副热闹的景象。
酒肆里总是有聚在一起的人在家长里短的聊着天南海北的事儿，无论是南方海寇，还是朝廷的轶事，总能在这些地方打听得到。这回京城里都说着索尼病入膏肓，快不行了，已经奏请康熙帝亲政了。
“各位，首辅索尼索大人，没有上朝已经一个多月了，看来这次的病不轻……虽然索大人不能上朝，却上了一个折子，你们猜这个折子说什么？”一位身穿青衣长袍，脑后的辫子缠绕在脖子上的中年男子，坐在一个方桌前，桌边围了许多人。
“请辞了？”有人猜测道。
“不可能，世袭一等伯，首辅之身份，皇上不可能准辞的。”
“难道参了苏克萨哈一本？”另一人猜测道。
“不会，你想啊，苏克萨哈与索尼并无大怨，只不过政见不一，参这么一本，对自己没有好处，对朝廷也没有好处……”一人立即反驳道。
“对呀，这样反而是帮了鳌拜鳌大人，皇上肯定不高兴。索大人只是年纪大了，脑子没坏。”又有人附和。
“也有这个可能，索大人现在鳌拜大人站一边，与苏克萨哈也是对立的，趁苏大人势弱，落井下石的事，这历朝历代还少吗？你们说，是不是？！”另一个又提出不同看法。
“非也非也，话不可这么说，索大人与鳌大人并不是真的就是一伙的。当今皇后是索大人孙女，这一点就足以说明索大人与鳌拜并非真正的同盟！我听说皇上册立索大人孙女时，鳌拜大人曾侮辱索大人是满洲下人呢，你们说他们能同心吗？”
“说得也是啊，这样的侮辱，普通人都咽不下去，何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呢！”
酒肆里的人七嘴八舌的猜测着各种可能性，青衣中年倒是悠哉悠哉的自顾喝酒，听着大家的讨论。
“喂，兄弟，说说，折子里到底写着什么？”
青衣中年放下酒碗，用手指在碗里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亲…政…”
“对！索大人上奏请求皇上亲政。”青衣中年捋了捋下巴不多的胡须，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鳌大人同意吗？”有人立刻就想到了索尼平时不做主张，任由鳌拜做主的传言。
“呵呵呵，问得好！这就是这件事的微妙之处了。”青衣中年用手指在桌上敲着桌面。
“兄弟，快说说。”
“皇上亲政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索大人上奏皇上亲政的时间可就大有文章了。”青衣中年眉头一挑，转头看看周围的人继续说道：“当年顺治爷登基时，索大人和鳌大人都是太宗的人，鳌大人那时候就统领过两黄旗，所以呢，现在这两黄旗都是听鳌大人的。顺治十八年，吴三桂擒杀永历皇帝，鳌大人就开始领了军政大权，与台湾郑成功的战争也是鳌大人代皇上授命的。”
“顺治爷遗诏的四大辅臣，鳌大人排在最后，难道不是索大人决定的吗？”一个小个子书生问道。
“非也非也，索大人虽然排列辅臣之首，但当时已经年老多病，共同辅政就是大家拿主意，商议商议就过了。其他三人论实力和势力，鳌大人力压苏大人和遏大人，这叫谁有手上有兵谁说了算。”
“这么说，很多政令是出自鳌大人咯。”
“皇上刚登基头两年还是出自四大辅臣，这两年基本是政出鳌大人了。”青衣中年继续说道。
“那这次索大人上奏皇上亲政，也是鳌大人的意思了？”
“这次不一样了，皇上亲政就意味着令出辅臣的局面要变了。这个折子必是索大人自己的意思上奏的。”
“此话怎讲？”
“去年皇上大婚，册立皇后，皇室就与索大人一族赫舍里氏结为同盟了，索大人自知病久难治了，必为族人谋求后路，这皇室才是正统的庇护。”青衣中年解释道。
“话虽这么说，但索大人不怕鳌大人报复吗？”
“鳌大人还得借助索大人对付苏克萨哈的正白旗呢。”旁边一个瘦高个的书生说道。
“我觉得，索大人与鳌大人本就面和心不和，鳌大人是三朝重臣，索大人还是四朝元老呢！再说了，正黄旗一直被镶黄旗给压制着，这里边的不知道有多少龌蹉呢！”
“这样说，也有些道理。”
酒肆里顿时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起来，酒保趁机凑过来说：“各位客官，来瓶酒润润喉咙，慢慢说。”
众人让出个口子，让酒保把酒水摆在桌上，然后又把口子围起来，凑趣地给青衣中年碗里倒酒，“兄弟，继续说。”
“咳咳……”青衣中年咳嗽两声，小声说道，“大家伙儿，不要着急，也不要大声嚷嚷，被官府听到了治了罪就怨不得谁了……”
“行，行，您说，我们听着。”大家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青衣中年人接着说下去。
“你们刚才说的都没错，最关键的还是索大人把辅政变成亲政，首辅主动交了权力，其他人不得不交权。你们说谁最不愿意！？”
“鳌大人啦……”马上有人脱口而出，众人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便缩了下来。
“索尼大人威望大，下属也是遍布朝野，只要索大人还在，鳌大人倒不会太过分。如果索大人…之后。”青衣中年人停顿了一下，脖子一歪做了个代表死的动作，“谁还有能让鳌大人顾忌？”
“嗯，有道理，继续说。”
“在下判断，索大人应该早与太皇太后达成了协议。”此话一出，大家伙又炸开了般议论开来。
“现在表面上看，皇上弱，鳌大人强，实际上皇上的实力也不小！”青衣中年说道。
“这怎么说？”
“皇上背后有太皇太后代表的蒙古势力，皇上生母佟佳氏背后的汉官势力，这是两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我想索大人早已洞悉了这一切，权衡利弊，毕竟孙女是皇后，这些皇室的力量是可以帮助赫舍里氏继续兴旺下去。而且这里边肯定还有在下没有料想到的因素。”青衣中年人一口气说完，倒了一碗酒抿了一口。
“兄弟，你估计皇上什么时候亲政呢？”
“这个在下何以知晓？我听说皇上没有应允索大人的奏请，不过皇上亲政，想必过不了多久了。”
康熙六年七月，康熙皇帝在索尼病逝一个月后亲政了。索尼这一走，朝廷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皇帝亲政与大臣辅政并存着，君臣之间、大臣之间进行着微妙的博弈。权力的天平因为索尼这个砝码被拿走后，左右摇摆起伏，要达到新的平衡，一些人需要做些改变和选择。
“启奏皇上，臣苏克萨哈有奏。”
“讲。”康熙道。
“臣请皇上准许微臣往东陵为世祖守陵。”苏克萨哈简而言之，并将奏折递于太监呈上康熙。
“苏大人，何以此时要去守陵？”康熙问道。
“回禀皇上，近日来，臣常常日思夜想，梦见先帝，今皇上已经亲政，先帝之诏命，臣等已可完成，臣乞请皇上恩准，让微臣往东陵向世祖复命，为世祖守陵。”说完，苏克萨哈叩拜在殿堂之内。
“朕刚刚亲政，仍需各位大臣协助，苏克萨哈，守陵之事容后再议。”康熙当场把乞请给压了下来。
苏克萨哈以为皇上未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又不能在朝堂之上明说，便不在坚持，容后再说。
下朝之后，康熙派人询问苏克萨哈辞去首辅一事为何意，苏克萨哈回来人说：“臣深受先帝圣恩，诏为皇上辅政臣公，如今皇上亲政臣理当还政于上，首辅索尼大人已经故去，世祖遗诏中辅臣四人共同辅政之事，微臣以为已不需了，臣请还政于皇上。然而，近日来，臣常常日思夜想，梦见先帝，臣乞请皇上恩准，让微臣为世祖守陵。”
康熙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把苏克萨哈要去守陵的事说了一遍，询问太皇太后的看法。
“皇祖母，孙儿派人去问了苏克萨哈为何提出守陵。你猜，他如何说？”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慈祥的看着孙儿，微笑着不言语。
“他跟孙儿说父皇勘看陵寝的事，曾对他、索尼、遏必隆三人说：尔等大臣之墓亦葬陵寝近地为善。皇祖母，苏克萨哈此话是什么意思？”康熙有些疑惑不解。
“以退为进。”太皇太后口中突出四个字。
“以退为进？”康熙眼看着太皇太后，嘴里重复着这四个字。
“索尼死了，苏克萨哈又辞去辅政大臣，交回权力给皇上，辅政制就没有了存在的基础了，苏克萨哈这是在帮助烨儿亲政！”
“哦…那苏克萨哈说父皇勘看陵寝的话，不知何意？他是真的要守陵吗？”
“苏纳海的下场，苏克萨哈心有余悸，他借以你父皇的恩赐伴寝的事来避祸。这个老狐狸！”太皇太后因多尔衮占旗地之事，对苏克萨哈从来也并没有什么的好感。
“如此，孙儿便准了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此举逼迫鳌拜与遏必隆归还朝政，朝中还有熊赐履等汉官直言朝政，烨儿已经亲政，这辅臣制也该撤了，只不过，这其中还有诸多阻滞。”
“孙儿看过熊赐履所奏万言疏，此人刚正敢言，奏折呈情犀利，可堪任用牵制一下鳌拜。”
“争取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太皇太后淡然回答。
十四岁的康熙帝，刚刚亲政就要面临如此复杂的局面，接下来又将面临怎样的局面，没有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