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怎么说话

清华

长久以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是的，别看现在算能写两个字，一副会表达的样子，大部分时候，我经历着不知道怎么说话的窘困，被「尴尬兽」包围，尤其跟不熟悉的人，因而常常内心抗拒跟陌生人打交道。

有几个场景，让我对国人之间的说话，感到不解。

一是说话太含蓄，太绕。

直接表达在我们这里是不提倡的，姑娘拒绝小伙儿，不是说「我不喜欢你」，而是「你是个好人」，脑子活点（被拒绝出经验了）的人一下子就能表白，这是say no；要是稍微纯真的少年，恐怕会迷惑半天，这好人卡到底该怎么喊出召唤兽。职场上就更是绕地球一圈感觉，觉得待遇不合适，不倾向于直接点明，绕着弯给别人暗示，自己是虽然不看重那几个钱、如何更追求理想、成长芸芸。说自己就是因为钱才来工作的，会显得有点低俗一般。

在触及喜恶、拒绝或钱等敏感地带时，我们小心翼翼，在边缘来来回回、磨蹭迂绕，轻拢慢捻抹复挑。

二是说真话、说实话，会被视为不会说话。

真相没有PS之前，粗糙得令人难以直视。要是当众说出一个不好的事实，天呐，所有人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你这人会不会说话」的表情，尽管很隐秘，但只要跟人面对面说话，人情绪的真实微反应是隐藏不住的。我目睹过多次这样的场景，也亲手制造过这样的情形，然后看着对方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反应，还用尽量nice的语言予以回应，除了钦佩对方的涵养，有点不厚道的暗忖觉得他们不怕把自己憋出内分泌不调。

我们去磨皮打光，让真话听起来更圆润柔和，然而难免会失去真话里粗励原始的那股活力，失去真实言语自带的形状风格。为了会说话，把本该各领风骚的不同语言文字，变得整齐划一，同一个模板里套出来的，听一句跟十句，没什么区别。

三是说低俗话，会被视为真性情。

粗言鄙语，脏词满口。「屌丝」「绿茶婊」「直男癌」等等词汇，不止是脏词，还是恶词。被随意贴给一个模糊人群，带上人身judge。古人说话先用语气词开头起兴，我们也有不少人说话开头带上各种问候对方男性女性的词，这实在不是一个开启友好交谈的合适方式。某一些中年男人，喜欢用言语挑逗女性，时不时冒一两个荤脏词，要是对方接招，后面指不定说出一串俗不可耐的江湖语，假真性情之名，行冒犯之实。

「我抽烟喝酒打架，但我知道我是好女孩」

「我俗气脏口，坑骗朋友，调戏姑娘，但我知道我是真爷们」

四是哗众取宠的说话，会被视为有才。

这个情况的槽点，我可以吐到国家队夺冠世界杯。这个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谁都可以站上高台，振臂一呼，获得万众追应，本来是开民智启思考的一个好改变。有些人，则看到这其中获取话语权、关注点带来的影响力，图一时口快享受明星红人快感也好，谋一己私利也不为过。总之，不经合理合情的思考求证，说话总挑能刺激公众G点的，颠覆常识认知的，能引起争议最好，这样下来，总能收获一批「粉丝」追随，再利用心智不成熟的支持者塑造自己的才华形象。积累人气多了，故意说一些违背普通人生活的常理，依次落差来进一步突显自己有才。

网络大V，公众号，但凡席卷刷屏过朋友圈的，读完那些文章，言论多少带着哗众取巧的面貌。甚者，事后总结，再出一系列「教你打造阅读量过100W的文章」「如何在10天内获取百万粉丝」，把哗众取宠之心法包装成实德干货。

有时候看不懂这些「说话之道」，会苦恼；看懂了，更无语。

遇到一个能正常说话交流的，感天谢地，要是再说话气味相投，那简直是见到亲人，啥都不说了，手拉手回母星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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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图来自朋友圈/图永超

摄于2016.1.16 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