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冷清里步去
一个人静坐在夜里,头上悬的孤灯喑哑地明着,这种时候,切莫让孤独过来抓你,须你朝冷清里自己步去,情愿地从容地步去。
都说人生如旅程,权且应承了这样的说法,那我们就开着一辆辆的车,在如网织的人际里穿来行去,开行久了,难免有擦碰,难免会感觉到受伤害。当你停车疗伤时,你一打开门下来,便看见路边赫然竖着一招牌,上有两个灰色大字——冷清。那招牌从上古时代就立着,苍颉题字后,无数的英雄和平民就在此歇息过,只是,因为工业文明的侵入,路上的牛马车换成了突突嚎叫的机动车,除此外,一切未改。
你枯坐在那里,托头朝前看,一片灰蒙,扭头往后,全无行来的方向。干道支路上的车流依然穿梭,雄赳赳地朝你未明的目标里奔去,最为可悲的是,万千的穿行者中,竟无人为你停留。你在心下设想,那我挥挥手吧?随即你打消了念头,你对自己说,算了,纵我挥手又如何,这世界,不可能因我一个人的受挫而改变规则,它从来如此,也从未改变。
突然,你就听到这样的声音:“倦了吧?”
你问:“你是谁?”那声音说:“我就是你。”
你又问:“我为什么要同我自己说话?”
“每个人都要同自己说话,”那声音说:“只是在大多数的时候,他们是在迷失和痛苦时才被迫来到这里,和自己说上一小阵后,又匆匆上路。他们害怕同自己说话,他们怕说得越多,就越能看清自己。”
“我却是害怕看不清自己。”你苦笑道。
“荒唐的人害怕看清自己,善思善感的人却害怕看不清自己,若你一怕,就有了冷清,有了冷清,你才有机会把自己梳理梳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好象你,不不,是藏在这里的我自己比我要更理性一些呢?”你问。
“那是因为另一个你一直在忙碌,尽管你以为自己一直有方向。”那声音继续说:“实际呢,没有徘徊就没有方向,没有停留,就没有继续向前的意志,所以你才会受伤。千万别相信你从别人的安慰里能得到什么,若你自己不来冷清里坐坐,你就不能从痛苦中解脱。”
你点点头,和那声音说了很久,当你重新上车前,你听见他跟你道别说:“路还须你不断走的,只是,莫要到你被逼迫时才来这里,你自己来,你自己愿意来,可能,你才能得到更多。”
你刚踩油门就立刻发现,你依然坐在夜的屋里,头上的那盏灯依然明着,窗外氤氲的,是无尽的黑,或那就是夜,或是一个黎明的前夕,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