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兰莎的重叠

你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玩家，明日方舟玩家。

每天上线清理智，偶尔爆肝，氪了些小钱，还没有100级。游戏不是你的全部，但可以帮助你消磨不少空闲时间。就是这样的你，在偶然的一天抱着保持在明日方舟游戏主页的手机睡着了。

“博士，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现在还不能休息哦。”

将梦中的你唤醒的不是妈妈暴躁的“起来吃饭！！”，而是少女温和的嗓音，带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悲怆。

“……”

你没有回应少女，只是茫然地起身。

从睡梦里拉回意识的大脑逐渐运作起来，你发现自己背后是柔软的办公椅，面前丢着几份画了红圈的文件。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办公室，被冷色调紧紧包围着。没有家中柔软的大床，也没有现代安逸的装潢。有的只有文件柜、文件夹、和办公桌左上角那一盆孤零零的绿色仙人掌。你拉开抽屉，里面无一例外是散乱的红笔黑笔，和几块掌心大小的黑亮石头。

……源石。

你还注意到了自己的双手，异常白皙而细长。嶙峋的骨节从每个接缝处凸起，手腕手背上爬着针孔和青色的血管，如果不是活动手指时令人咬牙的酸涩感，你真想开个玩笑把这些比喻成夜幕中蜿蜒的银河与零碎的星点。

“真是的……”少女晃着一对长立的棕色耳朵跑到你旁边，小小的双手捧着你的，打断了你的观察。

“都跟博士说过就算睡觉也要好好躺着、盖上小薄被才行，不然凯尔希医生的治疗就白费了呀。”

“啊、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冰凉的手指贴着少女柔软而温暖的皮肤上，轻轻地拍了拍。

经历了一些galgame和轻小说洗礼的你应付了这个场面，很快整理出了信息。

穿越，而且是穿越游戏。和之前自己玩的明日方舟并没有什么两样。

总比穿越那些完全不了解世界观的异世界好吧。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知道最终命运会走向何方。既来之则安之，现在也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了。

指挥作战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艰难。不知道是不是托了前代博士在身体里残留下的精华，除了前几次上战场时内心狂放的波动，这之后对你来说都如同家常便饭般轻松。当然，也并不意味着就没有败北的时候。连你打游戏放小人时都有失误，更别说如今了。

只是你变得善于应对那些死伤的数据。

博士这个位置要负责指挥作战，但更多时候你还得去外交，或者在人事部招募干员。按理说，明朗美好的形象更具有吸引力，可上层的几个管理员都一致认为应该由你来担起这个大任。由这个浑身上下被黑色裹得严严实实的你。

“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五花八门，上到阿米娅凯尔希，下到行动预备组甚至小车车们，你就像个哈姆雷特一样，被他们给予了不同的定义。

“因为博士是很温柔的人，非常值得人信任。”对阿米娅来说确实如此。

“诶、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一闻就知道了吧！博士才更有吸引力啊。”华法琳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喂！

“要面见外来人员，很不安全。博士要提高警惕，不能掉以轻心。……不，要是可以的话，也让我随行吧。”完全不看题目，疯狂偏题的陨星说着拿起了武器。

最终你放弃了询问，反正结果不会改变。

直到某天，某个少女主动给出了她的答案。

“......玫兰莎。从现在起，我的利刃将为您所用。”

是你岛上迎来的第一个玫兰莎。少女有点怯生，却站直了腰杆，眼中没有任何一点迷惘。

“希望您能让我多多作战。”这是她罗兰紫的眼睛中透露出的信息。

那时的你还不知道少女为何有如此迫切的愿望，你只是在想曾经动不动就抽到玫兰莎，那现在该怎么办呢。玫兰莎二号？

当几天后你看见同一个紫发少女持剑出现在面前递上简历时，脸上表情瞬间僵住了。玫兰莎……二号。

她看起来没有一号那么怕生，嘴角小弧度地弯着。说完“为您所用”后微微眯眼叫了一声，Doctor。

“那个，玫兰莎……”如果一号玫兰莎现在敲门进来问你要哪种红茶，你觉得画面应该会更加奇异。

“欢迎来到、罗德岛……”虽然非常艰难，但你收下了简历。

你总希望有干员会慌慌张张跑来抓着你的衣袖大叫：“博士！博士！怎么！怎么会有两个！”

然而事实是大家都会在与你擦肩而过时打招呼，只字不提玫兰莎的事情。为此你还特意去了一趟行动预备组A4的训练场。比起有两个队长，似乎那些孩子们对于你的到来更加热烈。

“杜宾教官真的超严格！嘛，虽然我也不讨厌啦。但是果然还是喜欢博士来教！”

虽然受欢迎确实令人高兴，但站在那里挥剑的玫兰莎有两个啊！喂！这个才是问题吧！出于某种微妙地气氛，自始至终你也没有挑明这个诡异的现象。

然后一周后，第三个玫兰莎到货了。

这下你彻底懵了。提升潜能是这么提的吗？开玩笑吧。同时训练三个玫兰莎，然后最优秀的那一个把其他两个吃掉就可以提升了？虽然是很危险的想法，但玫兰莎用她的微笑证明，说不定事实正如你所想。

三号走进来时提着出鞘的剑。你在想她是不是从哪个战场刚刚赶回来，还气喘吁吁，还满头大汗，眉目中尽是疲惫和倦怠。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地说出了那句台词。

“我的利刃，将为您所用。”

你没有推辞那份简历的勇气，在沉淀着决意的紫色眼睛注视中，你只能收下。

日子如往常一样推进，半夜会因为梦到玫兰莎杀了玫兰莎而后背渗出冷汗醒来的，望遍罗德岛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的利刃……咳、将为您所用。”

第四份简历投来的时候，沾着点污渍。深色的黏液混着灰尘糊在照片和资历处，你实在不忍用手直接去擦掉那一块块脏兮兮的痕迹。

玫兰莎在笑，即使柔顺的长发打了卷儿结成团，在背后像张牙舞爪的恶魔般炸开了。

“你的丝袜破了，先去换一下吧。”

你选择躲闪了她的目光，那种透过你仿佛看见了希望的目光。

玫兰莎沉沉答了一句“非常感谢”便离开了。

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注意到后脚跟破裂处露出黑色的字符。是数字……0？

这个小小的发现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你的无限猜想，同时也将你的行动力活化。

现在有四个玫兰莎了！那观察目标不就增多了吗？如果好好利用起来，一定能发现什么。

但好笑的是，在发现这个“什么”之前，五号已经降临。

她说着你都能背出来的台词，扛着狼狈的身躯，跌跌撞撞冲进了人事部。

这是你第一次看见玫兰莎如此没有形象，她就像只垃圾箱里滚出来的流浪猫，浑身缠着数不清的伤痕和尘土，小臂上一条纵横的长伤口只裹了一两层纱布，薄薄的防御很快就被血濡湿，然后啪嗒一下，滴落到你的掌心里。

“……玫兰莎，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收下她颤巍巍递出来的简历，带着惶恐和困惑把它拍到一边的沙发上。

“玫兰莎！”

但少女已经几近昏迷。她攥着剑柄的手指不住地发抖，强撑的眼皮抬起一点又掉下去，整个人架子都在摇晃，直接一头栽向了试图靠近她的你。

你联系了医疗部，她们对五号玫兰莎进行救援，却没有任何疑问。

“凯尔希，你不想说点什么吗？”你看着专心致志调整点滴速度的那个女人，禁不住开了口。

“比如？我前天才提醒你少摄入咖啡因，结果昨天又偷偷把咖啡机喝光了。”

“对不起。”果然问凯尔希是个错误，真是被她严谨的外表蒙骗了。

“玫兰莎会好起来的。”突然，她用那支做记录的钢笔敲了一下隔离用玻璃。

“什么？”

“最多再有一次，就不会了。”凯尔希降低了音量，听起来异常柔软的声调像是个安慰般。她把你床边的窗帘拉开一丝小缝，清亮的月光洒在瓷砖地板上，“今晚你得睡治疗室。三小时之后我就会回来给你换药，老实点，别想偷跑。”

“嘿嘿。”

如果你没有理解错凯尔希的暗示，那么就如同游戏里的设定一样，潜能最多只提升到六。

于是你莫名其妙地安心下来。毕竟罗德岛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很多，比起探索毫无头绪的数字0，解决已然被分配下来的工作才是正事。你默默等待最后一潜的到来。

这一等，等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整整两周，你才又一次看到了紫发少女。

但是……为什么是两个？

两只玫兰莎同时挤进门的场面可谓是震撼人心，你当时离去世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在椅子上坐直。

“……”而当两份同样的简历送到面前时，你陷入了另外一个难堪的境地。

“最多再有一次。”

只能收一份的话，另外一个玫兰莎会怎样。

“我的利刃将为您所用。”

你从来没有觉得这句话能变得这么沉重。

两个玫兰莎都迫近你的办公桌，睁大了眼睛在祈求你征用她成为你的力量，诚恳地说道。

“我是不是，只能收一份。”

你的问题抛出去时两人都停顿住了，大概半秒后才缓缓回应：“……是的。”

“那，这个吧。”

有时选择并没有想象那么难，特别是已经做出选择后，好像曾经的纠结就此烟消云散了。

被选中的玫兰莎向你深深鞠躬转身离开，而另一个则顿在原地，变得神情麻木，眼中的高光渐渐淡去。

“没有别的罗德岛可以让你投简历吗？”

突发奇想之下，你问那个没有被你接受的可怜孩子。

“……不，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但是还是谢谢你，博士。”

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那一瞬间，在你眼前，玫兰莎从人形直接散开，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字符，它们旋转着，似乎在考虑下一个新的形式。你在迷乱中看见了一串可识别的数字——1944243.

没有猎奇的血块，也没有令人作呕的肠子和器官，玫兰莎选择了最为温和的方式，将自己直接散乱成原始的模样。

安静的世界随着数据的重新组合而开始恢复有声，最终停留在你桌上的是一只简单包装的香烛。

别致的香味让人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