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悔

稻草飘香的季节，杨工早早下了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叫爸爸，妈妈在院中的西屋做着晚饭，爸爸将小小的杨工抱起来，举着他原地转了好几圈，笑声从杨工的胸腔里不断发出，在院子里久久回荡。妈妈在西屋里也笑弯了嘴角，可是，随即脸上出现了苦涩的笑容，想着当初如果在努力一点，也许就不会留下滔天的遗憾。

八年前，杨工的爷爷去世，留下奶奶和爸爸生活，那时候爸爸还没结婚，本来说好了一个人家的姑娘，可是因为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对方父母怕姑娘嫁过去受苦，需要承担很多生活压力，就不愿意让姑娘嫁了，这门亲事也就黄了。杨工妈妈在家排行老九，妈妈家一共有9个孩子，妈妈属于最小的，姐姐们都嫁了，妹妹的腿先天有残疾，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好的对象，就有相熟的亲戚将杨工的爸爸介绍给她，妈妈的父亲也早早走了，母亲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经过姐姐们的一番讨论，妈妈就嫁到了杨工家，因为杨工的爷爷生病，家里并没有多少积蓄，杨工爸爸拼尽全力盖起了两间砖瓦房，算是给了自己一家一个安身的地方。真可以说是所谓的白手起家了。

杨工妈妈婚后不久就怀孕了，但家里积蓄不多，考虑到养一个孩子需要花很多钱，爸爸就决定到离家千里的风城打工，打算给孩子挣够奶粉钱，临走前将杨工妈妈托付给邻居照顾，自己一扭头就坐上车走了。在路上颠簸了三天三夜，杨工爸爸总算到了打工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大的荒地，动不动就有大风，吹得漫天尘土，工作的地方并不管住，杨工爸爸就租了一间很便宜的房子，房子里除了一张砖头和荒草搭成的床，什么都没有，好在工地上管饭，不用为吃的发愁，能够攒下更多的钱给家里。杨工爸爸在租的房子里的第一天晚上并没有睡多久，在遥远的异地，躺在简陋的床上，格外的想念远方的家人，并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活，早点回去和家人团圆。

第二天就正式上工了，杨工爸爸被一个长得矮小，秃头的中年男人带领着干活，男人脸上有很多皱纹，黑黑的，像是一个月没有洗过脸似的，他看着杨工爸爸，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的大黄牙，用大嗓门喊道：“兄弟，以后跟着我好好干，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杨工爸爸嘿嘿一笑，说道：“好嘞，小弟我以后跟着大哥好好干，绝对支持大哥。”“爽快！”男人拍着杨工爸爸的肩膀说，”小弟你今年多大了？你猜老哥我多少岁了。“”我今年二十五，我看大哥今年怎么也得四十了吧？“杨工爸爸想了一会儿问道。”哈哈，老弟，不瞒你说，很多看到我的人都说我有四五十了，哎，都怪你哥长得老，我今年才三十，比你大不了几岁，在这个地方待着，不说几年了，一年就能把你整的不像样子，不过没事兄弟，这个地方挣得还是可以的，悄悄跟你说个事儿，这儿做饭的婆娘挺好看的，等吃饭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到时候跟她套套近乎，指不定就能多给你个鸡腿吃。“说完男人哈哈笑起来。杨工爸爸听了这话，想到老得快是不在意的，主要是为了挣钱养娃，至于关于做饭婆娘的事，他倒是挺好奇的，这个地方还能有好看的女人？待会儿一定好好看看。

干了一上午的活，杨工爸爸累得腰酸背痛，很快到吃饭的点了，男人带着他去打饭吃，到了打饭的地方一看，早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天上大太阳烤的人汗哗哗往下掉，脖子上的毛巾湿哒哒的，男人一看这阵势，爆了句粗口：”艹，这么多人，兄弟等着，哥带你插个队。"说着就带着杨工爸爸往打饭的地方凑，走近了直接冲着打饭女人喊道：“妹子，哥来了，今天带了个兄弟，给哥打两份饭，多放点肉。”“好嘞，哥，等着。”说着就麻利拿起勺子盛了两大碗饭递过来，杨工爸爸趁机瞅了瞅，果然好看，一头的黑发盘在头顶上，每天在太阳底下晒着，脸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两只眼睛大大的，看人一眼就让人像喝了蜜一样舒服，鼻子不大不小，嘴巴不大，身上穿着白色衬衫，蓝色裤子，围着黑色围裙，整个人看起来干练灵动，杨工爸爸的心瞬间动了一下，脸色不自觉红了。排在后面的人见男人明目张胆地插队，也只敢怒不敢言，男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打，大家都是来干活的，谁也不想惹事。

此后男人经常带着杨工爸爸打饭，一来二去女人和杨工爸爸就熟悉了，杨工爸爸知道女人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两人的老家相距不远，也就四五十里地的路程，女人二十九岁，曾经结过一次婚，后来因为男方家暴离婚了，两个人没有孩子，婚后一直被男方纠缠，就跑到了凤城打工，被人介绍来到工地做饭，杨工爸爸因为跟她是老乡，也就互相走得近些。转眼过去了两个月，工地上举办了一次晚会，让干活的人放松放松，老板买了一头羊，让女人给大家做了烤全羊，晚上人们点燃火堆，围着火堆坐成一圈，不得不说女人做的烤全羊确实好吃，外皮焦黄，里面的肉质鲜嫩，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块羊肉吃得起劲，老板又破天荒搬来好几箱白酒，大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唱唱跳跳，嘴里唱的歌大多找不着调，跳的舞也是胡乱挥舞，没有章法，但似乎现场没有人在意这个，大家大喊大叫，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平常干完活回去累得倒头就睡的人们，终于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了，不用再想着赶快干完手中的活，好回去休息，今天大家玩完就可以休息了。杨工爸爸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远在老家的媳妇，强烈的思念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和女人说明天想和老板请假，回家看看媳妇，女人也被他勾起了情绪，想起了老家的父母，于是决定和男人一块回去，看看父母，两个人商量定了，第二天就和老板请了几天的假，坐上了回家的车。

杨工妈妈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行动有些吃力，早晨起来她像往常一样在路上散步，抬头看见前方来了两个人，等人走近了一看，寻思道：“男的不正是杨工爸爸吗，怎么旁边还有个女的，天哪！这杨工爸爸在外面居然领回个女人，他肯定和这个女的有一腿。”想着就开始生起气来。杨工爸爸看见自己的媳妇，自然开心得不得了，加快走两步，喊道：“媳妇，我回来了。”杨工妈妈语气略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来个信儿，万一我要是不在家咋办，旁边这个妹子是谁？”“哦，你看，看见你我开心得都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在工地上认识的妹子，是咱老乡，家离这不远儿，我说这次想回家看看，这妹子也想回家，就搭伴一块回来了。”杨工爸爸说。女人见到这个情况，直接说：”哥，到这儿咱们就分开吧，我回家看看父母，你跟着媳妇回家去吧。“”好嘞，妹子，你去吧，好长时间没见二老了，快点回家吧，走的时候咱在一块儿走。“说着就带着杨工妈妈回家了。到了家里，杨工爸爸先是提着买好的东西去感谢了一番邻居，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妈，就陪着媳妇回屋了，关上门，杨工妈妈阴阳怪气地说：”吆，处的挺熟啊，妹子长妹子短，哥长哥短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搞对象呢。”杨工爸爸赶紧解释：“不是的媳妇，俺们俩就是纯友谊，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样是哪样，你看那女的长成那样，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还眉来眼去的，是不是早就搞到一块去了，说！”“没有，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我们就是老乡关系。”杨工爸爸委屈道。“什么老乡关系，我看你们俩就是有事，你个没良心的，自己在外面就不知道收心，看见漂亮的就往上扑，看来邻居说的没错，男人一个人在外面就是不让人放心，我挺着个肚子在家容易吗我，辛辛苦苦怀着孩子，你倒好，在外面勾三搭四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杨工妈妈反驳道。说着就气冲冲往门外走，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只听啪的一声，整个人直挺挺朝前趴了下去，顿时人疼得倒抽凉气，杨工爸爸也顾不上生气了，吓得不轻，急忙出门喊人，将她送到医院去，人们抬她上车的时候，血已经从腿间流了出来，染红了穿的裤子，脸色很苍白。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孩子还是没能留下来，杨工爸爸整个人颓下来了，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很久。

事后杨工妈妈娘家的人都来看望，劝杨工爸爸想开一点，说孩子以后还能再要，两个人还得好好过下去，自家的妹妹在家被惯坏了，希望他能担待点儿。杨工爸爸哭着说：“咋担待啊，那是我的孩子啊，他还没来得及跟这个世界见面，就没了，你不知道没这个孩子前我过得有多没劲，整天不知道干什么，整个人浑浑噩噩，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后，我突然觉得有了奔头，我就想着有一个小生命会依赖我，他就是我的全部，现在就因为她的胡闹，我的希望就没了，没了啊，呜呜呜……”众人见这种情况，也只能接着劝，过了好久，杨工爸爸的情绪才缓和一点。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谁也没有办法，日子还得过下去，杨工爸爸辞了那边的工，和那边的男人说了情况，对方也是叹息良久，何必呢，哎。过了几年，才有了杨工，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恢复了，杨工妈妈也没有以前那么骄横了，只希望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