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藏地凛冬 001

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嫉恶如仇、劫富济贫，哪怕你是“朗生”，那你也与格萨尔无异。by张承宇

陈丹青

永远永远永远，这片土地永远都被凛冬所席卷，一场暴雪都走了脆弱的生命，剩下的可怜虫躲在深深地地穴里，活得像是死了一般。

人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长夏的水草，丰美的像是极乐世界降临人间，巴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佛国里也有罪恶，为什么兄弟会反目、同室会操戈、甚至父子会相杀，直到上师告诉和他说：“虽然我们生活在佛国，但是佛的弟子们还没成佛”，自格萨尔王降临人间屠杀整个世界的邪恶已逾千年，格萨尔王的事迹仅仅被人传唱而已，在雪山之巅一直到河谷之底，吟游诗人一直传唱这那个故事，格萨尔王会在斩杀炎热似火的恶魔，会骑着神马带着一场夏雪降临人间。

火炉的映出的光，在巴桑的脸上跳跃，仿佛是远方的爱人，在轻轻拂过他的“棱角”，这条古道上，无数人带着牵挂、甚至是背着罪孽，但是他们相信远方的远方可以带回他们想要的一些，解脱……

炙热的大地，烘烤着“不自量力”的人，仿佛再向这个世界宣告着，这里既然不是佛国，那理应有我的威严来通知人的躯体和内心，巴桑舔舔嘴边的干裂，幻想着在寒夜里的那杯青稞酒，和姑娘清凉温润的唇，那应该是一股清泉，就像是沙漠上的孩子，盐湖里的淡水，给人希望，希望……多么可笑的字眼。

有人说巴桑是“朗生”的种，所以生来就被人唾弃着，像是一只流浪狗一样，游弋在这个孤独的世间，就连他的母亲也不愿见他，他能活到今天大概也是母亲不爱杀他的原因吧，他就像是阿里荒原上的一根刺草，不经意间就会被人践踏。

巴桑爱上一个姑娘，或许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人心愿度过苦难的慰藉吧，姑娘骑上马的身姿，一直在巴桑的梦里，回眸一笑仿佛照亮了他这个昏暗的世界，所以他甘愿加入这只马帮，为僧侣、为贵族载来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洗清自己的诅咒和罪孽，据说是与生俱来的罪孽，成功后不会被人视为“朗生”，巴桑只想看着自己的努力，最好可以迎娶自己深爱的姑娘，和她一起过上“堆穷”的日子就再好不过了，那是他会从卡瓦博格一路转山祈福至冈仁波齐，拜遍每一个寺庙，叩谢每一位上师，供养每一位仁波切，奉堪布的智慧为人生的信条。

“暗夜将至，凛冬来临，骏马、野马、病马们……我们上路了”商队的队一边喊着，一边舞动着手里的长鞭，打在空气中啪啪作响。

荒漠吹来的风，夹杂着火星一般炙热的空气，每个人都把袍子裹得更紧了，不是寒冷而是炙热的空气使裸露在外的皮肤刺痛难耐，每个人都盼望着荒漠和雪原的中间地带，因为在那里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整，不过到了雪原又是让人彻骨的寒冷，即使如此每个人都希望回到那片“凛冽”的土地，因为那里有着漂泊人的根。

格尔荒原上沙丘林立，时而肆虐的风暴带起漫天的黄沙，这使得匪帮有了天然的掩护，对于商队来说，这些匪帮就是令人痛恨的豺狼野狗，如果发现落单的匪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当然匪寇遇到商队也毫不留情，这大概就是恶劣环境下的生存法则吧。

“停”队伍前端的队长大吼道，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因为在正常的行进中即使有马累死，队伍也不会停顿分毫，除非是风暴来临，或是……或是匪帮来袭，整个队伍都开始耳语呢喃，没一会就从队伍前段传来了议论，原来是在队伍前开路侦查的斥候已经过了回报换人的时间，马帮的所有脚夫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前方要么是有流沙险地，要么就是有狼群出没，再者就是所有人都谈之色变的匪帮。

这时巴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他认识开路的斥候，那是一位经验丰富并且刀法老道的斥候，绝不会被什么流沙险地或是豺狼虎豹所伤，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前方有大规模且训练有素的匪帮，以至于老练的斥候都没来得及打信号警示。

想到这里，巴桑的手不禁的插进袍子里，握紧了那把家传的藏刀，敲骨吸髓、剥皮抽筋这些事情在这片荒原上屡见不鲜，横行荒原大漠的匪寇，食物补寄是最大的问题，不能经常冒险去城中购买，断粮之时食人血肉更是轻描淡写。

荒原天气瞬息万变，一阵暴风又带了漫天的黄沙，脚夫们纷纷呵斥着身边焦躁不安的马匹，嘈杂的马帮外，却是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