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什琪日记（二）

他想从书包里掏出电脑，随便写一些东西。拿电脑的时候，他被电脑后面放着的笔记本吸引着，那是一个很大的笔记本，并不比13英寸的电脑小多少。他怔了一下，没有取出电脑而是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几天前的一个中午，当他在休息室里坐在窗前，注视着对面一层高楼的时候，突然接到快递的电话。一开始以为是公司的文件，当他看到快递上寄件人名字的时候，身体抖了一下，过去的一些记忆又突然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里，许多事情他一直没有忘记，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那些记忆突然变得无比的真实。他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东西，那天下午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躁动不安着。终于熬到了下班，他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都已经不记得是如何走进电梯，挤上地铁，走进房间的了。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半小时，一小时，时间的响声撞击着他的耳朵，每一下都能让他感觉到振聋发聩。他盯着天花板，觉得那里有两处颜色好像不一样，一处很白，另一处没有那么白。他想到那件包裹，最终说服自己坐了起来，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流出了眼泪。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从柜子里找了把剪刀，剪开了包裹着快递四周的纸胶带。他掏出里面一个小纸袋的时候，滑掉出很多照片。他弯下腰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放到桌子上，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照片，是一些明信片。

琴代语本想这个假期也许可能更无聊，和往常双休日一样，呆在房间内，窝在床上看书，如果不是饿到两眼发昏，他根本不愿意出门。如果不是那个快递，自己现在也不会在这辆火车上吧。他看着眼前的笔记本，黑色的封皮，封皮上做出一道道的褶皱，他用手在上面滑动着，像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墙面一样的感觉。封皮有几处地方破损了，露出下面棕黄色的硬纸壳。这么长时间了，他心里念叨着。他折起本子，纸张是用胶粘在一起的，翻口上从上到下斜着依次印着蓝绿绿三个矩形框。看到画在最下面的笑脸时，他笑了起来，对着空气更像是对着自己小声说着：傻瓜，还有秘密呢。他翻了翻最终还是没有打开笔记本。

火车从昨天中午10：30，已经开了22个小时了，好像是开往没有终点的目的地，窗外从山地换到平原，平原又转换到山地。如果不是晃动的车厢，仅凭窗外变化着的景象，根本感觉不到火车在行驶。琴代语在抽烟处抽完烟，想知道已经到了那个地方，可是没有记住列车时刻表，掏出手机，竟然没有信号。他把烟蒂塞进墙壁上烟灰缸里，走到窗户旁，看着外面，想通过靠近铁轨处的栅栏外残破的墙壁喷绘的广告，看出地名，至少应该在广告语下面标注上地名吧，他心里想。

可是看了一会，闪过的墙面上只是一些广告语：大屏就用xx，xx大法是xx，xx就去xx医院，根本没有像地名的名字出现。车窗远些的地方，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随着火车的运动，能看到坐落在那块区域上的村庄的全貌，红色砖块垒起来的两三层的自建房，房顶是常见的三角形屋顶。每家大门上，都有用瓷砖拼成的的字和一些动物的图案，k字头的火车行驶速度慢的好处就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拼成的字：紫气东来，福星高照，万事兴隆，家和万事兴……

眼前的村庄让他想到在东北出差那次，坐着公司的中巴车。琴代语躺在座椅上，半梦半醒中感觉到车子明显比之前晃动的要厉害，应该是下了高速路了。

“这边路怎么这样哇，睡觉都能被摇醒。”车厢内有人抱怨道。

“那说明你还不是很累哇。”另一个人说道。

“我可从来不累，你现在停车，我能一口气环着鸡头跑一圈。”

“你可别。”

琴代语睁开眼，看着车厢里的其他人，除了司机大家好像都是刚睡醒，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态，大家互相看了看，又转过去朝窗户外看着。

车子在一条土路上行驶着，正好穿过一个村庄。路两边都是低矮的房子，院墙是由砖块垒起来的，有的是用铁丝将砍下来的树枝连在了一起围成的。房子虽然低矮，可却一排排整齐的排列着。

“东北农村的房子竟然这么矮，看到电视里面已经感觉很矮了，没想到见到这些，了解了真实情况之后更是让人惊讶。”坐在窗边的同事打破安静的车厢说到。

“可是，这样才好哇。”另一个同事说到，一脸羡慕的神情。

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等到冬天，院子里，屋顶上，泥土路上，庄稼地里全被雪包裹起来。”他笑着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很大的圈。“然后春节大年初一一大早，大母鸡一叫，全村人都跟着起来放鞭炮。”

“那样的话，那只母鸡可能发疯了？”

“什么意思？”

“打鸣的应该是公鸡吧？”

“呃，我说的不是公鸡么？”

“哈哈哈。”坐在车窗边的人，挪了下屁股，换了个姿势朝向第二个说话的人，鼓励着他说下去。

“好吧，别管公鸡母鸡了，你想想那时候在这里生活的人过年多有年味，不像在城市里面，鞭炮都不让放，无论什么时候，每天都过着简单重复的生活，平时吃啥，春节也吃啥。不像庄稼人，也许每天都盼着过年呢。”

他看着车窗边的人好像听到自己这番言论后更加疑惑，便继续解释说到：“屋子矮才更暖和嘛！”

“那你的意思应该是房子越矮就越有年味了，干脆我们住在地下，不就更好了么？”

“你要是真在地下住了，就不用过年了，倒是会麻烦地上的人每年还要去看你了。”说完，他大笑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时候好像每天都在出差，每天都在奔波的路上，往往是今天刚到一个城市，到了住宿的酒店刚办理了入住，刚打开行李，明天一早就要收拾行李，继续赶往下一个城市，去住下一家酒店。大半年时间竟然走过17个省，60多个城市，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惊讶：自己竟然去过那么多地方。也因为那段时间经常要出差，以至于只是她来北京的时候只能陪她那么短的一段时间，想到这，琴代语心里难受了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这边的房屋比起东北那边高了一层，按照那个同事的说法，这里的年味应该减弱了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