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苑（33）

《词苑》（33）

陆游：诉衷情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译文】：

    当年驰骋万里，为的是寻觅机会建功封侯。为此我单枪匹马，奔赴边境，戍守梁州。如今，守卫关河的从军生活只能在梦中出现，一梦醒来不知在何处？身边只有沾满灰尘的旧貂裘。

    眼看入侵者尚未消灭，而我的鬓发先染霜秋，只能任由泪水空流。此生谁料啊，我的心始终在西北前线，而余生却要老死在沧洲。

【简析】：

    陆游（1125-1210），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著名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他出身名门望族、江南藏书世家，从小深受爱国思想与中华文化熏陶。宋高宗时，参加礼部考试，受奸相秦桧排斥。宋孝宗即位后，赐进士出身，因坚持抗金，屡遭主和派打压。乾道七年（1171）初，他应四川宣抚使王炎之邀，投身军旅，甚为欣喜，只身前往南郑（今陕西汉中）幕府担任干办公事。从军后，他受托草拟收复中原的战略计划《平戎策》，多次率军士巡逻定军山、大散关等战略要塞。同年十月，朝廷否决《平戎策》，调王炎回京，幕府解散，出师北伐的计划毁于一旦。陆游亲临抗金前线的这段军旅生活虽然只有八个月，却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淳熙八年（1181）至淳熙十二年（1185），陆游遭奸佞弹劾，忿然辞官在山阴家乡闲居了五年。在此期间，他常常回首往事，梦游梁州，写下了一系列爱国诗词，这首《诉衷情》便是其中的杰作。词人以激越的笔调，追述昔日的战斗生涯和抱负豪情，抒发壮志未酬而英雄迟暮的无限感慨。意境悲壮，格调苍凉；用典自然，比兴形象；说尽忠愤，荡气回肠。

    词的起首两句，追述当年奔赴抗金前线的战斗生涯。词人运用东汉班超投笔从戎，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的典故，表达自己只身匹马奔赴南郑，戍守梁州，报效国家的豪情壮志。接着两句，叙写北伐宏愿落空，英雄黯然惆怅。他引用《战国策 . 秦策》关于苏秦游说秦王受挫的典故，面对“尘暗旧貂裘”的现实，心中升起无限的悲愤。

    下片三个三字句：“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是这种悲愤心情的艺术概括与激烈迸发，字字千钧，句句锥心。逆胡未灭，功业未成；鬓发已霜，热泪空流。这是何等的悲哀与心酸！结拍三句，词人叹息自己心系前线，却身老故乡。表现了他永远心系收复大业的爱国主义情怀和理想不能实现的无限慨叹！

【注释】：

<1>万里觅封侯：化用《后汉书 . 班超传》典故：“班超少有大志，尝曰：大丈夫应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2>梁州：《宋史 . 地理志》：“兴元府，梁州汉中郡，山南西道节度。”治所在南郑。<3>关河：关塞河流。<4>梦断：梦醒。<5>“尘暗”句：《战国策 . 秦策》载：苏秦游说秦王，“书十上而不行，黑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这里借用此典故，叙说自己被迫脱下战袍，离开前线，不能施展抱负。<6>胡：此处指金国入侵者。<7>鬓：鬓发。秋：秋霜。喻年老鬓白。<8>天山：汉唐时的西北边疆，代指南宋与金国相峙的西北前线。<9>沧洲：靠水的地方，古时泛指隐居地。这里指作者位于山阴镜湖之滨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