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里“青歌赛”
那是1996年的春天,我们到邯郸涉县卸甲村扶贫已一年多了。卸甲村在涉县西部的深山里,是个只有一百多户的小山村。据说,当年王莽追刘秀时,刘秀曾在此处卸甲休息过, 故名卸甲村。
在我们的努力下,村里的希望小学将要竣工,自来水工程已经完成,小尾寒羊已经引进,修路的资金基本落实。物质文明建设取得了成效,精神文明建设也该抓了。
当时,我们一起下乡扶贫的共四位同事,机关老干部处一位姓高的副处长带队。高副处长当时已过五十,有很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为人也较随和,我们都叫他老高。老高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就去村民家里走访。晚上,他很少在宿舍呆着,拿着手电筒挨家串门,到了哪家都能很快和主人熟起来。我跟着他学了不少和老百姓打交道的本事。
我们和村两委的领导研究后,决定在村里组织一场卡拉ok比赛,村里出钱买些奖品。老高对我说,你在这方面比我强,你就具体负责吧。他们两个不在,也别指望他们了。当时虽然是我们四个,但那两位都是三十几岁,回家的次数比较多。老高人厚道,体谅年轻人更想老婆孩子,也不计较。
领受了任务,我准备先召开团支部会。村支书说,团支部好长时间不活动了。我说团支书有吧?他说有,村民兵连长兼着。我和团支书研究决定,马上召开团员大会,动员大家积极参加比赛。那天晚上,在我宿舍里召开了团员大会 ,还在村里的十几名团员参加。团支书先讲了几句,然后请我讲。我上来就说,今天我要批评大家!为什么?说好了晚上八点开会,大家看看几点了?快九点了才到齐,这怎么行?今后再开会,不准迟到!刚才团支书讲了,从现在起恢复团支部的活动,我很赞成!咱们在座的,除了我都是共青团员,大家要在各方面,特别是精神文明建设方面起带头作用。村里研究了,准备搞一场卡拉ok比赛。我们都要积极报名参加。今天先开个动员会,下来大家想想,下次再开会都要报名。这样吧,为了活跃气氛,我建议每个人先唱一首歌。其实,我提这个建议主要是想看看每个人的歌唱水平如何。
小山村里“青歌赛”谁想,大家推来推去,都不敢先唱。我看这样推下去,一晚上也不行,就说,我先唱一首吧。我唱完《小白杨》后,指着一个小伙子说,你来吧。他开始还是推脱,在我的催促下,终于唱了。这样,气氛慢慢起来,大家都唱了。
第二天晚上还是在我宿舍,还是八点开会。这次比昨天好多了,基本上没有迟到的了。可是说到报名参赛,又卡壳了。我再次动员,并带头报名。最后,大家都报了名。我说,这次卡拉ok比赛,不光是个人的演唱,还要有集体的合唱,这样才能显出声势。咱们可以这样,开头和结尾都是合唱。开头唱一条大河,结尾唱歌唱祖国。
我们在村小学的教室里排练了几个晚上,我指挥。虽然我没有受过专业的指挥训练,但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过猪走的。有的小青年私下对我说,侯组长,你指挥的挺带劲呢!我不是什么组长,他那么说是在恭维我呢。
我当时虽然报名参赛了,但只是想起个带头作用,并不知道要唱什么。那天,给我们做饭的张秀娥突然问我,侯同志,你准备唱什么歌?我说,还没想好呢。她停顿了一下说,要不咱俩合唱吧?我说,好啊!就唱《纤夫的爱》吧?她说行。张秀娥是村里专门安排给我们做饭的。我们入村后,想自己开伙做饭,村里不同意。他们说,你们能到俺们这里来帮我们脱贫就不容易了,哪还能让你们自己做饭?开始村里找了个男的,但他的手艺太差,经常让我们吃夹生饭。后来村里找了张秀娥。秀娥和一般的山村妇女差不多,皮肤黝黑,大手大脚,说话干脆,干活利索。她曾在城里做过保姆,学过做饭。果然,秀娥接任后,我们再不吃夹生飯了。而且,秀娥人很勤快,脾气也随和。她经常问我们想吃什么?我们说,想吃馅饼了 ,她立马去山上挖野韭菜。她做的野韭菜鸡蛋馅饼很好吃,再加上用当地小米熬的稀饭,真是美味。秀娥唱歌也有一定的天赋,我们只在一起练过几次就感觉很默契了。
临近比赛的前几天,我和老高骑自行车去几十里外的县城买奖品。之前,老高问我买什么奖品?我说买化妆品。奖励大家化妆品的意义是让大家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把我们的新农村打扮得更漂亮。老高说,你这个想法好,就买化妆品!到了县城,先找饭店吃饭。涉县的名酒是将军岭。我虽然不喝酒,但也陪老高喝了一点。老高喝酒一般,抽烟很凶,每天一包不够。涉县没有什么很有名的小吃,就是饸饹和小米焖饭还算有点名气。我们每人要了一碗饸饹,算是犒劳自己吧。买了化妆品,又去菜市场买鸡蛋和蔬菜。这是秀娥交给的任务,也是给我们自己买的。那时我们下乡扶贫没有生活费,每天只有八角的补助,而且每月只给22天。买东西的钱我们先垫着,回村里再找会计报销。我们问村里我们的伙食费怎么算?村里说,最后再算。
小山村里“青歌赛”比赛的那天晚上,村小学的院子里陆陆续续坐满了村民,人声逐渐沸腾,比赶集还热闹。院子的一头摆了几张桌子,就是评委席了。老高和我,三位村干部,还有两位村小学的老师,一共七个评委。每个评委一块小黑板,一支粉笔,一个板擦。规则同中央电视台青年歌手大奖赛一样,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一个最低分,其他五位评委的分数相加就是选手的得分。
晚上八点,村支书站起来,宣布卸甲村首届卡拉ok比赛开始,然后请工作组高组长讲话。老高站起来,热情洋溢地说 ,我们搞这个卡拉ok比赛,就是让大家放开歌喉,歌颂我们的党,歌颂我们的祖国,歌颂我们的幸福生活!我们为这次比赛准备的奖品是化妆品。为什么要奖励大家化妆品呢?就是让大家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把我们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打扮得更漂亮!好了,我不多说了,比赛开始吧。请主持人上场。
我走到前台,宣布:第一个节目,大合唱《我的祖国》,表演者,卸甲村全体共青团员。大家上台后,我又站到前面担任指挥。今天,参加演出者全部略施淡妆,衣服也是特意准备的。姑娘,小伙子们往那一站就倍显精神!
没想到,第一个节目就受到村民们热烈欢迎,大家把巴掌拍的山响,还高喊,再来一个!我们根本没有准备,哪能再来?我只好说,感谢大家的热情,想看合唱只能等最后了。下面比赛正式开始。第一个参赛者张玉山,他演唱的是《咱当兵的人》,大家欢迎!
张玉山唱完,七个评委开始打分。稍等,我说,请评委亮分。去掉最高的九分和最低的六分,他最后得了38分。
第二个是女生独唱,得了42分。
当我和秀娥上场时,全场就像炸了锅,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云霄。我没给自己打分,其他六位评委都给了最高分。
最后,全体参赛者再次登场,齐声高唱《歌唱祖国》。
这次小山村的"青歌赛"获得圆满成功。会后,好多村民都说,这样的比赛比中央电视台的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