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故事

村里的故事(三)隔壁妈妈

2018-04-24  本文已影响0人  唐泉

隔壁妈妈已经是非常久远的回忆了,一如曾经闻名遐迩的合村老街,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我家右首是小镇最宏伟的建筑,原是地主的私产,被没收后作为区公所的办公场所。区公所因交通原因迁走何湾之后,区供销社便在此设立了门市部,负责起两千多人小镇(降格为村)的柴米油盐。每当夜幕降临,门市部高大的身躯更加显得威严,少年胆小的我是不敢靠近的。而我少年的乐园,一直在左邻的隔壁妈妈家。

隔壁妈妈家有一个奶奶、一个外婆,还有四个孩子分别是华子哥、忠子哥,庆农姐和跃进姐。当年奶奶和外婆年事已高,四个哥哥姐姐还没有全部成人,他们的爸爸很早就不在了。估计早年祖上积下了些许地产,土改时被划成地主成分,现在说起地主成分年轻人估计不懂,但在那个政治标签至上的年代,隔壁妈妈一家真可谓是生活维艰。

隔壁妈妈的聪明能干是小镇无人能及的,地主家庭的财产都要被没收的,一贫如洗的一家老幼在聪明智慧的隔壁妈妈操持下艰难而乐观地生活着。

所有的家具隔壁妈妈亲手制作,就连做饭的灶头也是隔壁妈妈亲手垒就的,当年的烟囱灶是非常有科技含量的,隔壁妈妈独自垒起的灶头是三口锅的,火力合理分配以及排烟通畅对技术要求极高,垒得起一座好灶头的砖匠师傅在方圆几十里是非常吃得开的,何况一个弱女子,隔壁妈妈做到了,而且美观实用。隔壁妈妈是美食家,她可以把失传已久的一道名菜“糟”从起源到制作方法再因何绝世说得清清楚楚,她把花生的各种吃法及营养成分分析得头头是道,近年重新发掘的一道名菜花生“水籽”当年隔壁妈妈就有详细说明。当年的中山装制作技术要求非常高,隔壁妈妈没有做过一天裁缝,只是在老裁缝刘爷爷裁衣的时候看了几眼,回家就缝制了一套标准的中山装。小镇的龙灯是远近闻名的,隔壁妈妈是总编导,从锣鼓的铿锵节奏到每一节板龙绘画,从纸船彩轿的扎花到娉婷袅娜的舞姿、小曲,都能在当年物资极度匮乏的条件下几近完美。十年动乱时期的物质生活十分贫困,精神生活非常单一,当年对死人的祭奠以花圈、纸钱为主,隔壁妈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各色彩纸,带领一家老弱扎花圈、纸钱聊以度日,她动手制作了很多“模具”,把刻花剪纸工作“规模化”操作,大大提高了生产力。少年的我经常围着隔壁妈妈转,她老人家给我的“高帽子”总是恰到好处,我尤其喜欢听她讲故事,也喜欢听她跟大人谈“掌故”,那些久远甚至模糊的记忆,却在我记忆的库存中占据了大量的篇幅,多年以后在我读起高尔基的《我的大学》时才恍然大悟,我之所以至今对隔壁妈妈念念不忘,是因为隔壁妈妈是我人生大学里不可或缺的第一位启蒙老师。

隔壁妈妈逝去已经四十多年了,她的音容笑貌亦逐渐模糊,留给世人的记忆除了她的亲人以外正在消逝,对于小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智者;对于小镇曾经如此顽强乐观生活的强者;对于小镇那即将逝去却难以磨灭的记忆……谨以此文,为我无比敬重的隔壁妈妈,为了合村经久不息的小镇豪情,为了小镇曾经忘却的怀念……

(注:隔壁妈妈名叫张玉芝,文中的奶奶是她的婆婆、外婆是她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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