坯逆翘楚的盗闲居

河渎神·羲驭晓苍天

2017-03-06  本文已影响4人  8c255e1d576e

【河渎神·羲驭晓苍天】

羲驭晓苍天,风舞桃花蔼然。总将寂寞赋诗篇,少了知己红颜。

可恨诸儿为恶满,好在齐桓得免。甚可叹文姜乱,刺淫歌色参半。

词牌简介

唐教坊曲。花庵《唐宋诸贤绝妙词选》云:“唐词多缘题,所赋《河渎神》则咏祠庙。”兹以孙光宪作为准。四十九字,前片四平韵,后片四仄韵。

格律词谱

平仄仄平平(韵),平仄平平仄平(韵)。仄平仄仄仄平平(韵),仄平平仄平平(韵)。

仄仄平平平仄仄(韵),平仄平平平仄(韵)。仄仄仄平平仄(韵),仄平平仄平仄(韵)。

原创小说——四德皆失昏乱张,瓜熟之时恶贯满

“新台纳媳家法传,兄弟争死情义深”,卫宣公贪恋美色、罔顾天理人伦,“新台纳媳”强娶了齐僖公的长女宣姜为夫人,最终导致急子与寿二子同时被害,自己也落得身染重病,半月而亡的凄惨下场。齐僖公本生有二女,次女文姜之美尤胜宣姜,真乃绝世佳人,古今国色。郑庄公世子忽曾助齐国大败戎师,齐僖公见其文韬武略英雄无敌,有意为文姜求婚。可世子忽竟不顾盛情再三谦让,辞以“大丈夫当自立功业,齐乃大国,非我佳偶良姻”云云。齐僖公闻言不禁愠怒,为女求婚之事遂作罢。

文姜已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情窦初开难解深闺寂寞,乍闻得父侯与郑世子忽议婚,宫中内外又夸奖世子忽诸多英雄,自然心中暗喜,不胜期待。熟料世子忽竟坚辞不允,文姜心中郁闷怅然若失,精神恍惚寝食俱废,害起了春病。不过,文姜这一病,却让一人喜上眉梢。

齐僖公的世子诸儿,长于文姜只两岁,两人虽为兄妹,却是同父异母。诸儿早通情窦,见文姜出落得如花似玉,更兼出口成文,不由得心中酥痒难耐。色心大起之下,诸儿仗酒每每对文姜举动轻薄,言语戏谑。文姜与诸儿两兄妹,自小便在宫中同行同坐,戏耍顽皮。文姜渐已长成,深闺寂寞之下,又见诸儿长身伟岸,粉面朱唇,耳中又时常听得其挑逗调戏之语,时间一久,难免心生邪欲。一个有心,一个情愿,诸儿与文姜渐渐不顾礼仪,竟致并肩携手饮宴共聚,全然不顾忌兄妹身份,只是碍于左右宫人,一时尚未作出同衾共枕的禽兽之行。

文姜这一害病,诸儿便以致候为名,时时孤身直入深闺。诸儿挨坐文姜床头,以问疾慰苦为借口,情话缠绵,遍体抚摸。两人眉目传情耳鬓厮磨,你贪我爱,仅不及乱。齐僖公偶到文姜处看视,遥遥望见诸儿在床头挨坐,不由责怪道:“你与文姜虽为兄妹,然此深闺绣床之地,理应避嫌。今后我儿但遣宫人来探候即可,不必自到。”诸儿险被父侯撞见丑事,心中惶恐,唯唯而出,自此大为收敛。过了没多久,齐僖公为诸儿迎娶大夫连称之从妹为偏妃,诸儿贪恋新婚,更是与文姜日渐疏远。文姜春病寂寞,又怀念诸儿,病势辗转反复,心中苦涩却是难以言状。

话分两头,却说鲁桓公即位之时,年齿已长,尚未聘有夫人,闻得齐僖公次女文姜才貌绝世,便三请求婚。齐僖公感鲁侯殷勤,遂约定金秋九月亲自送文姜至鲁成婚。宫人将齐鲁订婚的喜讯报知文姜,文姜本就是过时思想的怀春之症,得此消息,当下心中舒缓,病体也好了大半。诸儿闻得文姜将嫁鲁侯,仿佛心爱之物不得不送与他人一般,郁郁寡欢蹴然不悦,从前狂心色欲不觉复萌。诸儿密遣宫人送新摘桃花于妹子文姜,却将亲手所题之隐晦情诗暗藏于内。

“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文姜得诗默念一遍,已解诸儿哥哥之意:“桃树开花了,嫣红的花朵,灿若云霞。鲜艳欲滴的花朵啊,她就开在我的窗前,如果我不去折取,她很快就会飘落在地,与枯草一起凋谢了。是摘下她呢?还是远远地欣赏着她的美?我坐卧不宁、长吁短叹!”

文姜当即亲笔和诗一首以答复诸儿:“桃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

诸儿虽然是酒色之徒,却也是博古通今极为聪明,当下读得文姜答诗,便知其意仍有心于己,满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殷切叮咛:“春天已经来临,桃树上开满了灿烂鲜艳的花朵。你没有看到吗?这娇媚充满了灵性的花朵,全都是为了你而盛开的啊!她的盛开就是在等待着,等待着懂得欣赏她的人啊。今年这花开的季节你不能来把她采摘、珍藏,难道明年的春天,她就不会发芽、不会再开出这么灿烂的花朵来吗?”

诸儿与文姜的文采相貌,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只可惜产于一家,分为兄妹,他们之间不可能有流芳千古的美好爱恋,只能是遗臭万年的丑恶孽缘!两人通过隐晦情诗的一唱一和,彼此倾心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却是不自知亲手埋下了大祸的种子。

诸儿曾请求代父送妹出嫁鲁国,被齐僖公以不合礼仪为由呵斥,诸儿与文姜均觉怅然若失,默然不是滋味。待到金秋九月初旬,吉期已迫,文姜别过父侯母后及六宫妃眷,特意抽身到东宫来见诸儿哥哥。诸儿自然设宴整酒殷情相待,只是碍于陪席的连妃及父侯遣来的宫人,两人面含轻笑,勉强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四目相对之下,各自不舍。两人不能畅快交言,诸儿眼光迷离,文姜甚至有些隐含泪花,心中俱都暗自哀叹。临别之际,诸儿趁左右无人,挨近车前轻声低语道:“妹子千万留心,莫忘‘叮咛’之句。”文姜隔帘凄苦回道:“哥哥保重,相见有日。”

齐僖公命诸儿守国,亲送文姜至鲁成亲。一来,齐是大国,鲁国又是礼仪之邦;二来,文姜如花绝色,鲁侯十分爱重;三来,齐鲁远隔,音信难递,诸儿与文姜只得各自压下爱慕思念,倒是经年无事。

后来,齐僖公因兵败于纪,怀愤成疾,是冬病笃。齐国诸大夫奉世子诸儿成丧即位,是为齐襄公。齐襄公未娶正妃,求婚于周,周王应允,使鲁侯主婚,要以王姬下嫁。鲁桓公不敢怠慢王命,欲亲自至齐,面仪其事。已是鲁桓公夫人的文姜,心中一直放不下对其兄的想念,便借归宁为名,提出与鲁桓公同行。鲁桓公溺爱文姜,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应允。

鲁桓公、文姜同行来到临淄,齐襄公殷勤相接,各叙寒温。鲁桓公先致周王之命,将婚事议定。齐襄公十分感激,设大享款待鲁侯夫妇。席间,齐襄公频频劝酒,鲁桓公盛情难却,开怀畅饮不觉大醉。齐襄公先将鲁桓公送出宫来,妥善安置于馆舍,然后推说与旧日宫嫔相见,私引文姜至于自己宫中。

齐襄公早就造下密室,另治私宴,屏去一切旁人,只与文姜叙情。甜酒壮胆,红烛靡心,虐情复燃,两人四目相对再难自已,遂不顾天理人伦,作下了苟且之事!你情我愿,你贪我爱,两人缠绵缱绻,迷恋不舍,直到日升三竿,仍相抱未起。

鲁桓公这边宿醉已醒,他见馆舍内外冷冷清清,宫人俱都目光躲闪,掩口偷笑,自己目中又不见文姜,不免心中疑虑。鲁桓公对文姜与诸儿两兄妹昔年之事有些耳闻,只是一直隐忍并未说破,他当即命亲随暗往齐宫细访打探。

亲随不辱使命,很快回报:“昨日散席之后,齐侯以与旧日宫嫔相见为由,将国母引到了宫中。小人细访得知,齐侯未娶正妃,只有偏宫连氏,向来失宠,不得相处。国母自入宫中,只是与齐侯兄妹叙情,并无其他宫嫔相聚。”

鲁桓公得报,更加疑虑,情知文姜与齐襄公独处至今未归,必不做好事,盛怒不已。恰在此时,宫人来报国母出宫回来。鲁桓公强忍住怒意,冷冷向文姜问道:“夜来宫中同谁饮酒?”

文姜见鲁桓公面色不善,她心中虽然一惊,面上却是含笑平静回道:“同连妃。”

鲁桓公又问道:“几时散席?”

文姜缓缓答道:“久别重逢,不免情重话长,直到月升宫墙,不觉已到半夜。”

鲁桓公嘴角抽搐:“你兄曾来陪饮否?”

文姜一颤,沉吟一下回道:“我兄处理国事,不曾来。”

鲁桓公此时反倒怒极而笑:“难道兄妹之情,不来相陪?”

文姜抬眼打量了下鲁桓公喜怒交加的扭曲面容,迟疑了一下,便直言说道:“我兄席间确曾来相劝一杯,即时便去。”

鲁桓公冷哼一声,追问道:“你散席后为何不出宫?又在何处安寝?”

文姜想是被鲁桓公连续盘诘有些不悦,她蹙眉欠身答道:“君侯何须如此盘问,自去齐侯处一问便知。散席后夜深恐有不便,妾便自在昔年守闺之所过宿。”

鲁桓公显然不信:“你今日为何起得这般迟?”

文姜冷冷回道:“昨夜酒醉劳倦,今早梳妆,不觉过时。”

鲁桓公依然不依不饶:“宿处何人相伴?”

文姜答道:“只有旧日宫娥。”

鲁桓公冷哼一声,拂袖怒喝道:“你兄在何处睡?”

文姜心中有愧,不觉面红耳赤,但仍强辩道:“为妹的怎管哥哥睡处?君侯此言当真是无理可笑!”

鲁桓公咬牙狠狠说道:“只怕为哥的,倒要管妹子睡处!”

文姜大惊失色,颤抖低语道:“你、你说得哪里话来?”

鲁桓公盛怒再难忍耐,他近乎咆哮道:“你留宿宫中,兄妹同宿,寡人早已尽知,还敢隐瞒!寡人横遭奇耻大辱,早晚必雪此恨!”

文姜虽然心中愧疚惶恐,口中却是含糊抵赖,啼啼哭哭,全不承认。鲁桓公身在齐国,又无有真凭实据,心中虽然忿恨,却是无可奈何,正是敢怒而不敢言。

鲁桓公方才盛怒盘诘文姜之情状,早有人报知齐襄公。鲁桓公此时又遣使来托言国内有事,欲告辞回国,齐襄公自知事已泄露。可一来舍不得文姜回去,二来忧惧鲁桓公怀恨成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齐襄公先是密遣心腹力士石之纷如领甲兵五百将鲁桓公馆舍团团围住,务要请得他驾车往牛山一游,权做饯行。齐襄公又将彭生召到身前,低低耳语起来……

石之纷如全副披挂,仗戟几次相逼,鲁桓公虽然十分不情愿,却也只得无奈出驾牛山。文姜自留馆舍,闷闷不乐。牛山大宴,轻歌曼舞,妙乐绕梁,齐襄公意甚殷勤,教诸大夫轮流把盏,又教宫娥内侍捧樽跪劝。鲁桓公心中愤郁,只是低头无语,不住借酒浇愁,很快酩酊大醉。齐襄公见鲁桓公醉倒,心中暗喜,忙用眼色示意彭生。彭生早就领得齐襄公密令,自然心领神会,当下抱起鲁桓公上车同载。离国门约有二里,彭生回头瞥见鲁桓公仍在醉酒熟睡,便上前挺臂左右撕拉其胸胁。彭生本就力大,其臂如铁钳,直将鲁桓公拉得骨散肋折,猛地惨叫一声,当即血流满车而死。彭生将手上鲜血擦拭干净,然后停车对众人言道:“鲁侯酒后中恶不起,速报主公!”众人虽觉蹊跷,谁敢多言。齐襄公闻得鲁桓公暴薨消息,佯啼假哭,惺惺作态,先待彭生将车内外处理妥当后,这才命厚殓入棺,使人报鲁迎丧。一时之间,齐鲁两国谣言风起,皆言诸儿、文姜兄妹之私情与彭生车中弑杀鲁侯之事。

齐襄公接得鲁国来使递上的迎丧问询国书,心中不免既愧且惧。为了洗清干系,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给鲁国一个满意的交代,齐襄公面露狠色密召彭生入朝。彭生自谓有功,以为将加官厚赏,趾高气扬昂首而入。

齐襄公当着鲁使之面,装作痛心疾首、怒不可遏的样子,指着彭生大骂道:“寡人因鲁侯酒醉,命你扶持上车。你竟不小心服侍,致使鲁侯中恶暴薨,其罪当诛!”不待彭生回过神来,当即喝令左右上前牢牢绑缚,命速斩于市曹。

彭生这才明白过来,他怒极不甘大呼道:“淫亲妹杀人夫,都是你这无道昏君所为,今日又委罪于我!天若有知,我死后必为妖孽厉鬼,取你性命!”齐襄公面红耳赤,低头自掩其耳,却是无言以对,左右皆偷偷讪笑不已。

齐襄公一面遣人往周王处谢婚,并订娶期,一面遣人送鲁侯丧车回国。文姜一者贪欢恋爱,不舍哥哥诸儿;二者背理贼伦,羞回鲁国,便自行留在齐鲁之间的禚地居住。于父侯柩前行礼成丧嗣位的鲁庄公,依照谋士施伯之策,以母虽不母、孝义不可废之故,又为其母文姜筑馆舍于祝邱。

再说周王姬至齐,与齐襄公成婚。那王姬乃是生性贞静幽娴之人,自然与淫狂的齐襄公不甚相得。王姬在宫中数月,已备闻得齐襄公淫亲妹杀人夫之事,不由默然自怨自艾,竟因而郁郁成疾,不及一年而卒。

齐襄公自王姬死后,乐得无拘无束,心下思慕文姜,乃以狩猎为名,不时往禚、祝邱两地。两兄妹留连欢宿,昼夜淫乐,俨如夫妇,益肆无忌惮。国人自然沸沸扬扬,尽说“齐侯无道,作下淫残蔑理之事”!齐襄公心中暗愧,为平息国人议论,以行义举为托词,不断对郑、卫、纪等国用兵。齐国百姓民怨沸腾,军士亦心怀怨望。

齐襄公为遏制东南来路,命大夫连称为将军,管至父为副,领兵往葵邱屯戍。因葵邱远离齐都,两将得令后面带苦涩,连称略一沉吟,向齐襄公躬身施礼问道:“戍守劳苦,远离故都,然臣等为齐国社稷分忧,万不敢推辞。敢问主公,以何期为满?”

齐襄公当时正品尝新瓜,也没抬头,随口回道:“嗯……现今瓜熟时节,待明年瓜再熟,寡人当遣人替换你们。”

连称、管至父二将于是领兵往葵邱屯戍,不须细表。这一日,手下戍卒采摘得几枚新熟香瓜进献,二将这才发觉一年光景已熬过。

连称拿起一枚香瓜,皱眉向管至父问道:“主公曾有瓜熟之约,现今正是时候,可为何不见有人来替代我等?”

管至父想了一下,猜测道:“或许国中有事耽搁,亦或是来人已在路上?”

连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即差人往临淄打探消息,这才得知:原来,齐襄公只顾得与文姜欢乐游猎,已有近一月未回,国中大小政事俱废。

连称不禁拍案大怒道:“无道昏君,不顾伦理,他每日在外淫乐,却让我等在如此边鄙小城辛劳苦捱,我必杀……”

管至父见连称震怒之下,说出了欺君犯上的狠话,忙打断道:“将军轻声,不可动怒。将军之妹为贵妃,何不……”

提起自己从妹连妃,连称更是火冒三丈:“我妹并无过失,却被昏君无端冷落,况王姬薨后,我妹当继为正妃!我有意杀此无道昏君,以解齐国军民之苦,管将军可愿助我?”

管至父沉吟片刻,回道:“将军且息雷霆之怒,此事当从长计议。瓜熟而代,乃主公亲许。今不妨先遣人上表请代,若确系一时忘却,就此罢了;若请而不许,那时军心必胥怨,再行大事。”

连称点头称善,于是遣人将请代上表与新熟香瓜一起进献齐襄公。齐襄公览表后大怒,将香瓜摔烂于使者身前,呵斥道:“瓜熟之约虽已过,然国事繁重,寡人自当酌情决断,何须上表请代?代与不代,且等明岁瓜熟之时再议!你等非真心为国为民,乃想念家中娇妻美妾!无礼!无耻!”

使者狼狈逃归葵邱回报,连称拔剑出鞘,咬牙恨声对管至父言道:“无道昏君,我必杀之!今欲行大事,有何良策?”

管至父显然早有筹谋,当即回道:“先君僖公甚为宠爱公孙无知,衣服礼数与世子无别。自主公即位,因嫌无知傲慢不逊,曾借故疏黜,品秩裁减大半。无知心怀怨恨,早有作乱之心,恨无帮手。我等密通无知,里应外合,大事必成!”

连称面露喜色,点头道:“我妹在宫中失宠已久,早就心怀怨望。今可暗使我妹与公孙无知相通合计,一旦窥得主公间隙,星夜飞书来报,我等好行大事!”

管至父冷笑又说道:“不错。昏君性喜淫玩游猎,正如猛虎离穴,自寻死路!”

于是,连称、管至父领兵在外,连妃、公孙无知在宫中为内应,一旦有机可乘便要行悖逆弑君之事。

周庄王十一年冬,齐襄公欲往姑棼贝邱山游猎,只带心腹力士石之纷如、幸臣孟阳及徒人费随行,其他文武百官俱都不用。连妃探得此信确实,密遣心腹宫人报知公孙无知,公孙无知又星夜传信到葵邱报知连管二将军,约期举事。

连称言道:“昏君出猎,临淄城中必然空虚,我等率兵直入都门,拥立公孙无知如何?”

管至父摇头道:“不妥,不妥。昏君素来与邻国和睦,一旦借兵杀回,如何抵御?不若伏兵于姑棼,夜闯离宫,先杀昏君,然后奉公孙无知即位。如此万无一失,大事必成!”

连称点头同意,于是密传号令,直说往姑棼行军。葵邱戍卒因久役在外,无不思乡恋家,听说往姑棼行军,离家更近,自然人人乐从。

再说齐襄公驾车出游,已至姑棼贝邱山。齐襄公驻车高阜,传令举火焚林,然后合围校射。号令一出,人人逞勇,个个争先,鹰犬借势而张狂。火烈风猛,走兽飞鸟,东奔西逃。只见树木蓬松、紫藤繁茂之处,突然从火光中窜出大豕一只,体大如牛无角,身长似虎无斑,径直奔上高阜,蹲踞于齐襄公车驾前,露齿流涎,不断低低嘶吼。

当时齐襄公身旁只有孟阳随侍,于是齐襄公回头招呼孟阳道:“爱卿速为我射此大豕!”

孟阳方才张弓搭箭,可瞪目一看,却大惊变色,直骇得将弓箭失手坠落:“主、主公,这不是大豕,分明、分明是彭生!”

齐襄公听言大怒,屏气拧眉大叫道:“你敢胡说,这分明是个大豕!彭生早死,岂能复见!”于是俯身夺过孟阳之弓,亲自发箭,竟三发不中!

大豕凄厉哀叫一声,前蹄双拱,竟效人行走,直立起来。齐襄公吓得毛骨悚然,一个趔趄从车中倒撞下来,左足跌损,脚上的那只丝文屦也脱落一旁。大豕疾奔向前,将丝文屦衔去,回身跑下高阜,在烟火树林中几个闪现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众人已发现齐襄公这边出了状况,纷纷勒马回奔。徒人费等将齐襄公扶起卧于车中,传令罢猎,返回姑棼离宫住宿调养。齐襄公受到惊吓,精神恍惚,左足又时时疼痛,心中更添烦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齐襄公抬手呼唤孟阳,打算去屋外缓行赏月,这才发现自己左足的丝文屦竟然不见。齐襄公面色更加不悦,命召来徒人费责问。

徒人费惶恐回道:“屦恐为大豕衔去。”

齐襄公听到“大豕”之语,心有余悸,烦躁难忍,不由大怒道:“随侍寡人,乃你分内之事,既然大豕衔去,何不早言?如此怠慢无礼,实在可恨!”于是亲执皮鞭,狠狠鞭笞徒人费,血流满地方才停手。徒人费被打得满地打滚,却是未发一声哀叫。齐襄公大骂不止,兀自怒气难消。

徒人费眼中含泪,疼得呲牙咧嘴,强打精神扶墙慢慢挪出门来。没成想,正遇着连称带数人来打探齐襄公动静,当即被捆作一团。

连称等将徒人费带到僻静之处,上下大量了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无道昏君现在何处?”

徒人费一惊,不过随即眼珠一转,满脸堆笑回道:“在寝室,尚未安卧。”

连称探知齐襄公所在,便举刀欲砍,徒人费赶忙急道:“别杀我,我乃徒人费,熟知离宫内外道路布置,可为你等引路。”

连称犹豫了一下,意犹不信,徒人费于是又说道:“我方才被无端鞭笞,亦有心杀那昏君。你等若不信,将我衣裳褪去一看便知。”

连称于是撕开徒人费后背外衣,只见点点血渍赫然透出。连称又一拉徒人费内衣,将他后背袒露出来,只见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连称这才相信,他挥手示意给徒人费松绑,然后解下自己大氅给他披上,温言好生抚慰。徒人费自然点头不断称谢,连称又交代了些内应的细节,这才放他先入宫去。连称随即招来管至父引着众军士,紧随徒人费掩杀入离宫。

这边徒人费偷入宫门,顾不得鞭伤疼痛,不待通报飞奔至寝室,跪倒哭告齐襄公,连称犯上作乱,已领兵包围离宫。

齐襄公面色数变,惊惶无措,显然已经方寸大乱。徒人费见状,奋然说道:“现今情势危急,可使一人假扮主公,卧于床上。主公潜伏门后,天幸贼人仓促不辨,或可脱险。”言罢,以目示意孟阳。

孟阳于是挺身说道:“臣受主公大恩,愿以身代,万死不辞!”随即侧卧于床上,将面向内。齐襄公含泪亲解锦袍为孟阳覆盖,然后向徒人费问道:“你将何往?”

徒人费拧眉怒目,慨然回道:“臣受主公大恩,无以为报,当与石之纷如拼死拒贼!”

齐襄公垂泪问道:“鞭伤是否疼痛?”

徒人费抱拳一礼,朗声回道:“臣死都不避,区区鞭伤何足道哉!主公请速退往门后潜伏,臣等必拼死保得主公无恙!”

齐襄公不由愧叹道:“真忠臣也!”

此时,连称已领兵攻进离宫大门,管至父则列兵在外接应,以防他变。石之纷如引众拒守中门,徒人费则单身怀揣利刃,迎向连称。

徒人费满脸谄笑,点头哈腰挨近连称,不发一言,猛地掏出利刃便刺,谁知连称身被重铠,刃竟刺不入!连称被吓得浑身冷汗直冒,不过随即面露狠色,抬手一剑削去徒人费两指,然后纵身向前,又挥出一剑砍下了徒人费的半个头颅!

一番激战之后,石之纷如被连称砍杀,齐襄公的其他侍卫从人都已惊散。连称挺剑先行,直入寝宫,只见团花帐香玉床上卧着一人,身覆锦袍。连称疾步向前,手起剑落,砍下床上之人头颅,举火一照,发现年少无须,方知所杀不是齐襄公。于是,使人遍搜房中,但并无踪影。

就在此时,齐襄公在高阜上遇到的那只大豕竟从室外奔来,径直跑到门户之下,然后蹲踞在地,朝连称不断低低嘶吼,似有所示意。

连称猛见大豕凭空奔进寝室,心中一惊,待看到大豕似无恶意,并不断出声朝自己示意,于是心中一动。连称仗着胆子,一手挺剑,一手引烛近前细看:只见大豕身前,门户之下,竟露出丝文屦一只!连称这才察知门后躲藏有人,打开门户一看,正是齐襄公诸儿!

齐襄公因左足疼痛,正蹲在地上缩做一团,右足丝文屦仍在!连称方才所见之丝文屦,乃是先前大豕衔去!齐襄公这一现身,大豕猛地一声凄厉嘶吼,然后露出满嘴尖牙,眼中竟似有泪水淌下。大豕又对齐襄公嘶吼一声,然后不再理会连成等人,转身奔出室外,忽然不见。

连城一惊,却也一时顾不得古怪,如对鸡雏一般,一把将齐襄公提出户外,然后狠狠掷于地上。

连称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大骂道:“无道昏君,枉生为人!我今日为鲁桓公报仇,为天下百姓雪恨!”一语未毕,挥剑将齐襄公砍为数段!

呜呼噫嘻!时邪命邪?计齐襄公诸儿在位只五年,连年用兵,黩武殃民,是为不仁!背父之命,疏远亲贤,是为不孝!兄妹宣淫,公行不忌,是为无礼!不念远戍,瓜期不代,是为无信!仁孝礼信,四德皆失,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掘坟墓枉为人!至于石之纷如、孟阳、徒人费之辈,平日受齐襄公私恩,不知忠言谏主,却助纣为虐从于昏乱,虽视死如归,难称忠臣大节!连称、管至父,辄以久戍不代,便悖逆弑君,至于彭生死为大豕见形,不过俱是天日昭昭,齐襄公恶贯满盈,假手行道,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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