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村上春树一起周游欧洲列国
村上春树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他称自己为小说家,但实际上我喜欢他的短篇小说胜过长篇小说,喜欢随笔又胜过短篇小说,而早年的随笔又胜过近几年的随笔。
《远方的鼓声》是他早年的欧洲游记,这一次欧洲之旅从1986年持续到1989年,结束之时正好是我出生之时(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
书名取自一首土耳其旧时民谣:
在远方的鼓声呼唤下
我踏上漫长的旅途
裹起一件旧大衣
把一切留在身后
这首民谣读起来有种莫名奇妙的伤感。
电影:香料共和国村上没有在这本书里细说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日本旅居欧洲,只是说快四十岁的年龄是他踏上旅途的动力。
倒是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里,村上说出了一些原因。那时候正值日本的“泡沫经济时代”,遍地都是钱,作为一个作家随便写点什么都能发家致富。然而对年近四十的他来说,只感觉“人心浮动”,社会喧闹浮躁,开口闭口都是钱(怎么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一个可以静心写作的环境。“待在这种地方,也许不知不觉就被宠坏了”,这种担忧成为他离开日本的重要原因。
另外那时候日本国内对村上的作品和他本人有很多批评,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家人,让他压力山大。所以我想,村上离开日本的这次周游并非是以轻松愉快的心情开始的。
电影:迷失东京在我们的认识中,欧洲是经济发达文化灿烂之地,我们在各种社交媒体中见识了迷人的爱琴海,浪漫的法兰西,古典的意大利,透着精致和乏味。而村上的视角则更加质朴,在他的笔下,八十年代末的欧洲生动而有趣。
旅游淡季在希腊的斯派塞斯岛和米科诺斯岛上住两个月,游客逐渐撤离,岛上大部分的店铺都停业休息。村上在静谧的岛上写作,太太则逗猫看书打发时光。两人一同去购入做饭用的食材,饭后一起吹海风散步。偶尔去零星几个还在营业的餐馆吃饭喝酒,或者去电影院看电影。村上还悟出了婚姻中的人生秘密,敬请男士们牢记在心:
女性并非因为有想生气的事才生气,而是因为想生气才生气。她想生气的时候若不让她充分生气,往后会很难收拾的。
在赫尔辛基忍受寒冷和食物匮乏,正赶上鲍勃·迪伦在“冰雪大厅”开音乐会——这个音乐厅的名字听着就冷,吓得村上不敢去听。
夫妇两人到意大利的巴勒莫后大失所望,村上称这座城市“不三不四”,街道和建筑又脏又寒酸,加之黑手党的影响,整座城市笼罩在冷漠阴暗的氛围中。但住在那里并非全都是坏事,毕竟还有美妙的歌剧与美食。
村上对意大利这个国家有很多有趣的吐槽,在他的笔下,八十年代末的意大利就像《都挺好》里的苏大强,能生生地把人气笑了。
罗马是最不适于跑步的城市。十几岁的意大利少年看到他跑步经过就会哇啦哇啦地起哄“日本人,再跑快点”“日本人,来个功夫拳”。
这个国家的邮政机构几乎无药可救,如同一个黑洞,寄信收信全凭运气。小偷更是防不胜防,村上太太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抢走了挎包,周围几十个路人全都浑然不觉的样子,直到小偷夺走挎包远去,众人才如梦初醒似的安慰她“不得了啊”。
在奥地利自驾游时,汽车引擎莫名熄火,太太生气地说:“所以我不是说最好别买意大利车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经过“奥地利汽车修理厂之旅”,村上安慰太太:“无故障汽车旅行自是安全,可那终究不过是风驰电掣地从这个宾馆跑到那个宾馆嘛!而开意大利车可以看遍社会每一个角落。”
电影:白日梦想家身为作家,村上对人应该有浓厚的观察兴趣。
在雅典,他们遇到了介绍出租房的瓦伦蒂娜女士,年纪想必不小,但充满活力,热衷于画扭曲的地图,能够精准地将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的位置关系一一错位。
在米科诺斯岛上认识了公寓管理人范吉利斯先生,年近六十,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养老金快下来了,往后就可以游玩度日了。
最妙的还是他在斯派塞斯岛上的电影院里碰到的一群小孩子。村上称他们“像厄瓜多尔高地上的一群蜘蛛猴聚在最前排大声吵吵嚷嚷”,吵到人忍无可忍,“何不让这些家伙不吃不喝地在仓库梁上倒吊两三天!”
三年时光,村上夫妇住过雅致的公寓,也睡过渗水的半地下室,在流浪间写完了《挪威的森林》和《舞!舞!舞!》两部长篇小说,写了很多短篇,翻译了几本书。《挪威的森林》一经出版就成了畅销书,也成为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虽然我个人认为这是最不村上春树的小说。
三年飘零在海外,村上于四十岁的时候返回日本。在失落的状态下离开,归来看上去仍然失魂落魄(喂!你已经是百万畅销书作家了耶!),除了年龄增长,什么也没得到解决。可能旅行就是这样,除了带走时间,什么也做不了。旅行中的风景、人物、琐事和心绪,就像爱琴海的风一样,吹来又吹走。
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