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续)
臭蛋说了句“他尿裤子了”,然后就咧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咯咯咯笑个不停,圆嘟嘟的肚皮像青蛙一样一鼓一鼓的。“笑,有啥好笑的?”孙伯让呵斥了一句,又故作惊讶地对着秦山原说,“秦老师,我的秦老师哎,您咋就尿裤子了?早说我给您接尿盆啊!”
秦山原没有出声。他知道,此刻和孙伯让说什么都没用。臭蛋的到来让他松了一口气。他甚至认为自己和臭蛋前生有缘,在村口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这危难之际到来的又是他。他知道自己会逢凶化吉的。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伯让,还没睡醒吗?”这是老村长的声音。“去,开门。”孙伯让扒拉了一下臭蛋的脑袋。臭蛋得令,一蹦一跳地跑了。
老村长看见开门的是臭蛋,问道:“臭蛋在这里睡的?”臭蛋没有回答老村长的话,而是指着孙伯让和秦山原所在的屋子,没头没尾地说道:“他尿裤子了。”边说着,从老村长一侧钻过去一溜烟跑了。“嘿,这个瓜娃子!”老村长看着臭蛋的背影,笑骂道。
“谁尿裤……”老村长一脚踏进门,入眼便看到了屋子里的场面,惊得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他指着脸色惨白的秦山原,哆嗦着嘴唇问道,“这、这、这是咋回事,咋还绑上了?”
“嘿!别提了……”孙伯让作痛苦状,拍了拍秦山原的脊背,说道,“秦老师,您给解释一下吧。”
“老村长……”秦山原带着哭声,要不是被绑着在椅子上,估计他会跪在老村长面前。由于过于激动,他的双腿不停地颤抖,鞋底拍打着地上的尿液,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我……唉……我一晚上可把伯让兄给折腾坏了!”他“我”了半天,蹦出了这句言不由衷的话。
“这话咋说?”老村长看看秦山原,又看看孙伯让,他总觉得这场面有些诡异。
“嘿……”孙伯让笑而不语。
“都怪我啊!”秦山原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别十五年,我太激动了。昨晚到了伯让兄家里,硬是嚷着再喝一点,这一喝就控制不住了,拉着伯让兄在村里转了三圈。不得已才让他把我绑了……”
“秦老师性情中人!”孙伯让伸了个大拇指。
“咋就尿裤子了?”老村长看看秦山远的裆部,又看看地上。
“喝得不省人事了,唉……丢人啊!”秦山原惭愧得直摇头。
“啧啧啧……你们这事儿闹得!”秦山原这么一说,老村长惊讶得直咂舌。他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孙伯让,说道:“现在该清醒了吧?还不快把秦老师给放开。”
“哦……秦老师自己不说松绑,我还以为他给绑舒服了!”孙伯让说着话,解开了绳子。亲热地拉着秦山原的胳膊,“秦老师,我们去洗个澡吧。”
“哎哟!”秦山原四肢几近失去知觉,被孙伯让这么一拉,险些儿摔倒在地上。他挪了挪半个悬空的屁股,一条腿来回活动着,对孙伯让说道:“老弟,我的包。”
“秦老师的包丢不了,在那儿呢。”孙伯让对着一旁的桌子努着嘴示意道。
“那好吧,你们先洗澡,我等会儿再来。老方把早点做好了,正在准备午饭呢。”老村长站起身,对着秦山原说道,“秦老师,咱们还是老一套,保证让你过足瘾!”
“别、别走。”一听老村长说要走,秦山原像屁股下着火一样跳了起来。也许是感到自己有些失态,讪笑着道:“别走,等洗完澡我们一起走……”
不等老村长说话,秦山原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边,拉开包取出了一套换洗衣服。
“哟嗬,秦老师早就准备好了?看来是有多住几天的打算。好啊,我终于有了说心里话的人了……”孙伯让说着话,从床下摸出一双拖鞋,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你小子还藏着放映机呢,难不成你一个偷着看电影?”老村长这才注意到孙伯让藏在衣柜里的放映机。
“还不是因为秦老师吗?这台放映机等了他十几年啊!”孙伯让盯着秦山原,意味深长地笑道。
“老弟,洗澡间在哪?”秦山原笑得有些僵硬。
“我陪你去,顺便给你搓搓灰。”孙伯让手提拖鞋,不由分说挽着秦山原的胳膊向外走去。
“老村长。”秦山原极力想挣脱孙伯让那只大手的桎梏,求救般的眼神望着老村长。
“秦老师,我等你就是了。”老村长笑着摆摆手,盘腿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进了院子,这时候孙伯让拉着秦山原刚刚出了屋门。
“看,尿裤子了!”臭蛋率先站住脚跟,指着秦山原的裆部,对同来的两个伙伴说道。
臭蛋这么一说,孙伯让这才注意到,在强光下秦山原的湿裤裆格外地显眼。
“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孙伯让揪住臭蛋的耳朵,又恐吓另外两个小孩,道,“这明明是把茶水倒在裤子上了,谁说是尿?谁胡说我就撕烂谁的嘴!记住了?”
“记住了!”臭蛋疼的呲牙咧嘴,急忙迎合道。其他两个小孩一看这架势,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说着记住了,记住了……
“老弟,请你出去一下。”洗澡间里,秦山原手提裤腰望着孙伯让,一副乞求的眼神。
“我一个大男人你怕啥?”孙伯让本来笑眯眯的,突然提高嗓门喝道,“脱!”
秦山原吓得手一哆嗦,裤子“刷”掉到了脚腕上,露出了雪白的三角裤头。
“呀!好诱人哦。看来秦老师挺有情趣的!”孙伯让盯着秦山原鼓鼓囊囊的裆部,脱口赞叹道。
“老弟,哥哥求求你了,请你出去好吗?”
“脱!”
秦山原眼含热泪,内心屈辱到了极点,却又不敢违逆孙伯让的命令,慢慢褪下了小得可怜的三角裤头。
“啧啧,我说呢,原来有如此傲人的资本,难怪女人想方设法倒贴你啊!”孙伯让盯着秦山原的裆部,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他一只手伸入裤兜,摸出了一把折叠刀,“噌”一声响,锋利的白刃闪着寒光。“看来你是种猪投胎,注定了要来祸害女人。我今天阉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吧。”孙伯让人畜无害地笑着,提着刀向秦山原靠近。
“救命呀……”眼看着利刃挨到了肉上,秦山原感到丝丝凉意,吓得叫出了声。
“哈哈,想不到秦老师也有害怕的时候!”孙伯让收起刀,在秦山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是跟你闹着玩呢,别怕,我不是法盲。”说完,转身出了洗澡间。
“你们这是弄啥呢?”老村长听到了秦山原的叫声,急忙赶了过来。
“秦老师不习惯让我搓背。”孙伯让拉上洗澡间的门,轻松自如地说道。
“你过来。”老村长瞪了孙伯让一眼,等他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孙伯让不明白老村长的意思。
“为啥把人家绑住了?”
“秦老师不是给你解释了吗?那是他要求的。”
“你小子那点鬼心眼能瞒得住我?”老村长口气严厉地说,“别做傻事!这事也不能怪人家,谁让咱们的婆姨没见过世面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们走吧,老村长。我这肚子真有点饿了。”秦山原从洗澡间出来,换了一套衣服,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仔细一看,脸上带着疲惫,两眼充满了红血丝。一进门就拿起自己的包,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催促着老村长。
“吃完饭还要回来,拿包干啥呢?快放下。”孙伯让凑过去想把包夺过来。
“我这里有重要文件,不能离身。”秦山原双手死死地把包搂在胸前。
“秦老师的包哪是你能动的?放手!”老村长对着孙伯让喝道。
“我知道,军人的挎包,姑娘的裤腰,这是不能轻易动的,秦老师的包同样重要。”孙伯让讪笑着搓着双手。
“走,秦老师,咱们去吃饭。”老村长说着话,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山原如释重负,没有谦让,快步向外走去……
昨日的一场雨洗尽了纤尘,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街道上聚集着不少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看到秦山原和老村长走来,一个个笑容满面,一迭声问着“秦老师好”。秦山原不自觉挺直了腰杆,点头示意,昨晚的不快顿时忘在了脑后。
臭蛋正在路边玩耍,看见秦山原过来了,疾步奔跑着钻进了一家院门。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出头向外张望着。他的头顶露出一个女人的脸。
秦山原早就注意到了臭蛋的动向。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臭蛋消失的地方。当他看到臭蛋脑袋上的面孔,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时间想到了小树林里的合欢树。女人看着他,眼里露出了一丝亮光。
走出一段路,秦山原回头一望,不见了女人,臭蛋从门里出来,保持着一定距离跟了过来。
“嘀嘀……”村口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班车。”秦山原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一辆班车停在了村口。
“老村长,饭我就不吃了,赶紧坐车回去呢。”秦山原对身边的老村长说道。
“这哪能成?不着急……”老村长没想到秦山原突然改变了主意,急忙挽留道。
“谢谢您的好意,后会有期!”秦山原说着话,小跑着走向班车。
“秦老师……”老村长这几天腿疾复发,紧赶慢赶还是拉下了很长的距离,眼看着秦山原跳上了汽车……
还是臭蛋腿脚利索,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也赶到了。
汽车屁股后冒了一股烟,和村庄拉开了距离。
“露天电影……”臭蛋扯着嗓门对着车的方向喊道。
秦山原望着车窗外,“扎下”界碑一闪而过,他的膀胱一阵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