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

烟花易冷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方文山

檀道济坐在马背上，领着数万晋军浩浩荡荡地开进洛阳城，一想到沦陷了九十九年的故都终于又再回到了司马氏手中，就急不可耐地带着几个随从游览起这三川之地来。

邙山的雄浑，洛水的秀丽，每每使他驻足流连，却也令这一行人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檀道济本想探访前晋安阳侯石崇所筑的金谷园，但苦于无人指引，正欲打道回府，忽然望见不远处有一位女子在河边洗浣衣裳。

檀道济于是下马，驱步上前。

“姑娘，请问金谷园所在何处？”檀道济在女子跟前俯下身来，轻声问道。

“金谷园？离这尚有好几里路远呢！不如我引你们前去吧，整好也有些日子没过去那里了！”女子说着拧了拧手上的衣物，将它们打包起来放在篮子里。

“如此，有劳姑娘了！”

檀道济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女子，随后就动身出发了，一路上，他们侃侃而谈，北朝的风土民情让他耳目一新，而女子亦对江左的习俗充满了好奇。

不知不觉，富丽辉煌的金谷园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座前朝的豪华园林纵然历经了八王之乱、五胡乱华等战争的洗礼，却依旧金碧辉煌，令檀道济等人目瞪口呆，深深折服。

女子见他们如此讶异，嘟着嘴说道：“洛阳城中的胜景不在少数，改日我再带你们到各处走走！”

“只是，我等尚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又要如何寻得着你呢？”

“小女姓向名丽晦，家就在白马寺附近，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敝人檀道济，这几个是我帐下的士兵。”

第二天，檀道济独自一人来到了向府，见过向丽晦之后，两个人便到白马寺游玩起来。北国的佛寺道观远不同于南方，遵崇的礼节也迥然各异，这更加激发了彼此游赏的兴致；此后，他们又造访了关林、探觅了伊阙，旧朝的不少典故都能在这里找到痕迹，对于早在祖辈就从中原南迁到京口的檀道济而言，这显然是一种心灵上的慰籍。

两个人就这样边行走边畅谈地相处了两个多月，正当檀道济想要最后再找向丽晦重游一遍金谷园的时候，前线传来了长安被围困的消息，军情紧急，他只好奉命率军前去解围。

“向姑娘，容本将平定了匈奴之患，再携你到我们建邺的夫子庙逛逛！”檀道济一身戎装，临行前仍不忘跟自己的知音道别。

“那檀将军可千万不要失信才好，这洛阳城内的故事小女子可只讲了一些皮毛而已！”

话音未落，檀道济早已在校尉的再三催促下纵马远去了，他可能没有料到，自己这一去，再回来时，已然是十五年后的事了。

晋军赶到潼关以后，长安的守将早就弃城逃亡了，而这时洛阳也已落入鲜卑人手中，檀道济只好撤军回防荆州。

这一年，东晋灭亡，刘裕在建康建立起南朝宋，从此与北方的拓跋魏凭借秦淮一线展开了对峙。

入宋以后，檀道济时刻想着打回洛阳，但此时洛阳已经成为了北魏的国都，在北强南弱的情况下，南朝能够保住这片半壁江山就实属不易了，更遑论兴军北伐。

而另一边，身在洛阳的向丽晦则不断向从前线溃逃下来的士兵打听檀道济的音讯，但始终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尽管如此，向丽晦并没有灰心，她一直守在金谷园，等着晋军光复豫州，等着檀道济策马归来。

然而，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了，思念的人迟迟没有出现，反倒是两国都止戈息兵，就此作罢！

淮河的水静静地往东海流去，转眼间十五年的光阴也随着这淮水悄然东逝……

——直到，历史的节点定格在了元嘉八年，这一年，宋文帝刘义隆以檀道济为都指挥使，率二十万大军出师讨魏。

宋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平定了整个中原，檀道济再一次回到洛阳，刚一进城，他就迫不及待地驰赴向府，却发现那里已沦为一片荒野。

檀道济不解，于是向附近的员外询问个究竟。

“抚军大人，自打你离开洛阳以后，向家就躲避战乱逃到了许昌去，十几年了也没有再回来过一次！”

“什么？徙到许昌去了！”

“不过听说向家有个女儿当时死活不肯搬走，也不愿嫁人，就到伽蓝寺落地出家了。”

未等员外说完，檀道济就径直往城外的伽蓝寺驰奔而去。

傍晚时分，檀道济终于赶到了这一座佛寺，他下马、缓缓向前，颤颤巍巍地叩响了寺门。

许久，只听到里头扳动门桨的声音——开门，迎来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