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大春《离魂》有感
《离魂》是我接触的张大春的第一部作品,共收录了11篇故事,包括《离魂》、《狮子头》、《杭城藏王》、《现世报》、《日南至•野女出》、《吴大刀》、《扶乩》、《祝由》、《场中少一个》、《放枪》、《巴图鲁》。这11个故事涉及神怪、道法、传奇等方面,故事以戏弄的笔法演义人世荒谬、站在流行的端头吟哦古文历史,鲜明的叙事风格背后有着对写实传统的不断思索、作品与时代脉动的强烈合拍。
之所以不称小说而称故事,是因为这本书中的11篇文字,没一篇长得小说模样,篇篇都是“聊斋脸”。开篇《离魂》讲述了“人唤‘江南三公子’的膏粱子弟陈琳,送父赴宜宾上任的途中,被一阵邪风吹下山崖,魂魄飘飘荡荡,竟然寄身到了山东历程乡间的农夫鲁大处。哭也无益,叹又奈何?麻胡鲁大定下心神,靠着收徒授课,却也完成了’营趁生涯,自食其力,承此一家’的担当。此后,便心心念念要入川与父亲和家人相认。 多年后,好容易借他人接上了头,踏上了归途。可一家人见面后,两个哥哥出言讥讽,加上鲁大形象粗鄙丑陋,与陈琳相去甚远,连哭起来都不成嘴脸。好好的一出悲情戏,到此气氛全无。老父母内心那点哀伤,也倏忽因笑谑而舒缓、稀薄、消失。 独自踏上归途(然何处又是归途),路过当初落崖的羊肠坂,此时的陈琳,回首长江不尽之流,端的是天地悠长。 ”余下的十篇故事都是这般光怪陆离,《祝由》讲的是一种古老的法术,习此法者能使死人复活,法术传下来,分为两派,一派收人钱财,一派坚不受谢,收钱的早早断了根脉,不受谢的却搞不好就被逼死。《日南至•野女出》讲的是那个我们小时候都听过的野女人抢男人回去生娃娃的故事。《扶乩》说的则是算命、与神灵鬼魄交流之事······
读罢《离魂》,不像《聊斋》般儿女情长,嗟叹人鬼殊途;也不像《封神榜》,让人血气方刚,感慨仙法无边。它读上去更加真实,也许是有切实的文字记录或口耳相传,虽有鬼神之力,但多半还是勉力可以为之的。绚丽的技术总是无比诱人,因此人们在读懂《尤利西斯》和《跳房子》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对它进行顶礼膜拜。而《离魂》或许你还未曾听闻,但是大巧不工,如何将技术化为无形终究是更高深的道行。也许一本书不能代表一个人,但是从《离魂》看张大春或许是真实的。他就好比是一场雾,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发力,抬眼放去,什么都看不清,定下神来,见到的却都是他想让你见到的。 看似作者耽溺于故事之中,却已然设下圈套让读者入寰。叙述者一如既往的缓慢的语调,不断带着读者在虚构和解构中游走。
最让我欣赏的是每一篇故事都有影射现实之处。如《扶乩》就好好讽刺了下台湾的公投;《放枪》、《场中少一个》则表达了对考试制度的揶揄;《狮子头》更是说尽了语言的力量。以故说新,串烧的是一个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语境和故事。读完之后,自然和旧酒的味道不同,然文化的血统却再次显现。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段话:“志怪小说写得好,应该是那种对世事了然于心,悲喜离了身,却还有一副热心肠的作者。冷眼热心、胸怀天地的人越来越少,如今灵异故事那么多,要么不吓死人不罢休,要么一副猎奇的嘴脸,总之大多数故事是没有心的。可神鬼之事,到最后还不都落在一个‘人’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