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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A的冬天

2018-03-10  本文已影响43人  法棍老人

1

也许是老了,也许是倦了,也许是没人待见了吧,总之我决定离开那里,那个被我当作生命的地方。

我站在窗口向里望着,淡淡的帘布里透着微弱的灯光,是她吧,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看书,被窝蜷作一团,我吸了吸鼻子,以为还可以闻到她被窝里的暖意,可是鼻涕却在瞬间冻成了冰坨。走吧,一个不会做家事的笨女人,我把我的狗窝留给了她,那里已经沾染了不属于我的气息,就留给她吧,希望她能够好好的生活。

锦州的雪像老天爷手上筛下的渣子,细细沫沫、没完没了,我舔了舔嘴角边上的雪,却尝到一行泪,我是个没用的,居然什么都没拿走,身上的破白袄不挡风,脚底下唯一的感觉就是雪已湿了脚,想想桌子上的那盘驴肉焖子,如果我回去,她应该什么话也不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生活,可是她那张假模假样的脸,实在是……受不了她内心的冷漠。可能刚开始谁都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可当日子过得一天天差下去,最初的温存早就没了,留下的只是在一起生活的习惯和表面上的和和气气而已,但就算这些我也不忍心抛开去,懦弱吧,其实谁的心都有那么点懦弱,可是这懦弱却占满了我整个的心,活到这份上,应该谁都有资格对我笑一把。

下雪的夜晚没有月亮,尽管这儿以前是条乌漆抹黑的路,因为有雪勉强可以走,雪地上有少许长长的脚印串子,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夜晚有谁会和我一样无聊的在这张大白纸上肆意盖戳子,当然我还可以肆意的撒尿,冲一冲晦气。我也不想一直这么冷抽风,找了间网吧,聊聊Q,看看片,玩玩游戏,满屋子的混吃等死的人,我怎么也不算是最差的一个。网吧里烟雾缭绕,充满了令人感到亲切的臭脚味,窗外的马路牙子,和着雪在黑暗中慢慢地向前走,好像要把谁拉近地狱一样。

早晨8点的时候包夜下机,我的眼睛已经有点肿了。天还没有大亮,马路上粉灰粉灰的,就像市场上的冻猪肉被开了道血口子。积雪融化,有的被车印子碾成黑泥汤子,有的已经上冻了。努力想了想,原来今天数九,忽然想吃她包的饺子了。

2

又下雪了,我整了我的破白袄,希望自己能够体面一点,今天她休息说要找我谈一谈,我迫不得已又出了门,说实话我也想休息一下,可是有些该办的事还是要办。

餐桌上,我们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耗到这份上,谁都没力气纠缠谁是谁非,房子的贷款我不用再供了,家里还有我的东西要搬出来,离婚协议我也签了字。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先离开,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窗外。锦州也有很繁华的地方,但现在太冷了,过往的行人神色匆匆,从脚趾头一直包到头发丝,偶尔有一两个烧包女人穿着风衣敞着怀,但也不能给这儿添加什么亮色。

我已经很久没给她这种奢侈了,在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她穿着橘黄色毛衣,帽子和围巾也是橘黄色的,我不知道她在等什么样的结束,她就这么一直盯着窗外,双手紧紧扣着白色的咖啡杯,巧克力般油腻的液体冒着热气,我忽然想起她六年前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的冬天要橘黄色,屋子里要很暖和很干净,她会穿着橘黄色的毛衣,手捧一杯咖啡,坐在家里的窗台上望着窗外,直到窗户上结出冰花,我就快到家了。她说即便下了很厚的雪,我们又穿了白色的衣服逛街,但这个城市里最耀眼的颜色是她,老天会为了她放晴,把天气变得像夏天一样美丽。她现在盯着窗外,却是等着我说放手,把她送到有阳光的地方,我在她眼里也许也是粉灰色的吧,永远也别指望有洗干净的一天。

3

办完了离婚手续,我把她送回了家,顺便收拾了我的东西,出小区门口时,还有几个老邻居和我打招呼,我踩了油门想快点出去,可路偏偏很赌,卖菜的、保安、小卖部老板,这些熟悉的人一一从我眼前掠过,刮得我眼角发涩。拐出了胡同,一路上不断有人拦车,我把空车牌子押下来往另一个“家”开去,顺便看看我招合租的广告是不是被人扯了。要不这么多天怎么都没人问呢。

一个女孩站在电线杆子旁,用手机打电话,我停下车等着她把手机打到我手机这,看到手机上显示新号码我就下了车,拍了那女孩肩膀一下,她好像吓了一大跳,我问她租房子吗,我就是招租的。她看着我犹豫了一会问我多少钱,我给了一个便宜的价,她看了看出租车,问我是不是车主,我说是,于是我就和她一块去她的学校搬东西。今天,一个女人走出了我的生命,又有一个女孩将要走进我的屋子,但是我们却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女孩姓花,叫花清芳,我本来想叫她花花,可是我们不是很熟,我又比她大好几岁,只能叫她清芳。她是附近美专的学生,这学期开始实习就搬出来住。我每天出车的时候她还在屋里睡觉,回来的时候她在厨房做饭。她不漂亮,甚至连话也少说,每天做饭的时候都有我一副碗筷,我在院里停车的时候,就看到家里的窗户亮着橘黄色的灯,这种感觉很像以前。当兵的时候总有几天偷偷溜出去到学校看小婉,她总是笑着对我说又可以吃大户了,怎么会有像那样爱吃肉的女孩呢。我脱了外衣,清芳摆好了碗筷,我们就在橘黄色的灯晕的笼罩下,在一片沉默中共进晚餐。我从来不问她的事,她也从不问我的事。吃完饭,我回到小屋里看电视,她刷完碗就在中厅摆上画架,有时用很多颜料把一块画布涂得乱七八糟,有时候拿出一副男人的裸画照着画。晚上我在厕所时,会碰到她在外面等,她看到我穿三角裤衩的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回避,好像我只是她画板上的一张画,我觉得她不是处女,她没有处女的娇羞。当然这种娇羞女人也会有,就像婉,不过是装出来的。她预交三月份的房租的时候,我免了她的水电费,她连谢谢也没说,拿着钱就回自己屋里了。

4

七九河开,锦州的河是要等到八九才开的。小时候锦州的四郊还是高粱地,雪水化在脏土路上,结成一层厚厚的黑冰,空气里结着小冰点,吸进鼻子里,流出土黄色的鼻涕。孩子们抡着挎包四处乱跑,摔倒了哇哇大哭,抬头看见太阳露出半张脸,放射出长长的耻笑的目光,就又抠着鼻子重新爬起来。年纪越大的人越爱回想小时候的事,我现在总是想起来抬头看见的太阳,因为那个太阳,黄色的东西能渐渐变成橘黄色,很性感,有时候又会变成粉红色,有点妖媚。

小婉时不时的会打电话给我,有时候是电器坏了,有时候是买了东西拿不回去,见到我时比没离婚时还亲,我不明白她到底想什么,难道她的那位就一点儿也不介意?我不介意为她做点什么,看到我们原来的家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我很高兴,心里还奢望着什么,我都有为她拿个大学学历的冲动了。

我走进了我们的卧室透过那橘黄色的窗帘像外望,她加班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等她。她走到我的身后,双手揽住了我的腰,轻轻的说了一句,“我怀孕了”。

我立刻懵了,反过身抓住她的肩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地,孩子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如果孩子是我的,那么一切都可以被原谅。她被我抓疼了,想要挣脱,但是最后她还是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她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帮帮她,方凯撂下钱就走了,说孩子没了就回来,因为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她害怕流产,想叫我陪她一起。我彻底愤怒了,她和别的男人做完爱又和我接着做,所以她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我一抬手就给她一耳光,孩子是我的我养,不是我的我凭什么管这屁事;如果不是我的活该她做流产,但如果是我的,她凭什么流我的孩子。还有那个傻逼,拿他的钱杀我的孩子,他倒想的美。

她蹲在墙边一直在哭,这样的结果挺没劲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决断,路是她自己走的,也该她自己走完。“对不起,如果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会去做,但是决定还是你自己来,如果你觉得这孩子是我的,如果你还想回来,我还是舍不得你的。”

她最终还是把孩子做掉了,我想她对这烂摊子也无能为力。是我陪她去的医院,看着她伤,看着她痛,看着她挣脱了我的束缚却又投入了另一片茫然无知。我又想起了她暖暖的时候的样子,现在怀里的她,脸上没有一丝颜色,难道这就是她要的阳光。

一个女人若要抛弃你,她会毅然决然;一个女人要是爱上了另一个人……她虚弱地和他撒着谎,试图挽回什么,我在旁边听她讲电话都觉得幼稚,她还没有长大,她还不懂男人要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应该是一只母螳螂吧。

5

我问清芳,嫁给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特别窝囊,清芳说不是。我说那我怎么觉得我自己窝囊到家了,如果那孩子是我的,清芳说:“你不窝囊,只是傻了点”。

6

花清芳这段时间开始吐,我也吃不到她做的饭了,我确定她怀孕了,她每天下了班就疯狂的画,画得越来越抽象,有一天,家里来了两个男人找花清芳,她正好下班迎着了,扭身就往楼下跑,我抓上钥匙也跟了上去,那两个男的也跟上了,之后,莫名其妙的我挨了一板砖,恍惚中就听见花清芳的尖叫。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见过花清芳,我睁开眼的时候,连医院的护士也没看见。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也不那么冷了,阳光照在街对面的商务楼上,大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我原先总开夜车,从没发现大白天也能这么暖和。大树杈光秃秃的,空气冷飕飕的,但那一缕阳光照遍了整个城市,我站在医院的背光处,慢慢地走出这一抹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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