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滴 五
第五章 班长趣事
第一节 他和班长
刘泽清和班长相比,样样他都比不过他。
他和班长同年进厂,是建厂初期招收的第一批学员(学徒工)。
当年刘泽清16,他21,在学员连里,他是8班班长,我是13班班员。
他第二年5月第一批分配工种,然后到贵阳柴油机厂培训学习,刘泽清到了8月初才分配工种,到武汉培训学习。
他们的专业工种都是“金属材料热处理”。
他培训半年后于同年12月底回厂,并担任刚组建的热处理班班长。
刘泽清也培训了半年,到第二年的三月初回厂,从此他成了他的班长。
他的全名叫朱祖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叫他猪嘴。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这个外号。
刘泽清和他都出生在农村,他家在县城东边铁路边上一个人家不多的寨子里,刘泽清家在县城西边的一个寨子,他进城只需走不到三公里,刘泽清却要走差不多十公里。
他1966年初中毕业进了高中,同年刘泽清才小学毕业进。
尤其是他刚在贵柴培训不久,才进厂一年多就有了自己的女朋友。
那时刘泽清才是一个未开叫的小公鸡。
从出生地到文化水平、生活能力、谈情说爱,刘泽清都无法和他相比。
第二节 能干的班长
他常年戴着一个单帽,显瘦,脸上的骨头能明显的看得见,下嘴唇比上嘴唇稍长出一点点。说话时喜欢挤眉弄眼,而且说得很快,就是本地人听他说话都得集中精力,否则就会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内容。
他刻苦学习专研技术知识,工作积极认真,多次被评为“先进(生产)工作者,短短半年的培训,就知道了什么叫“马氏体”、“奥氏体”,厚厚的笔记本写满了他的学习笔记。
他有一双巧手,敢做敢干,带领全班,在缺乏专业技术人员指导的情况下,自己制作工装夹具,他们用的水槽、油槽都是自己做的,尤其是设备大修、设备改造,除了电器控制和液压系统以外,都是他们自己做。
他一天木匠没学过,可他自己结婚用的一套家具(床、立柜、写字台、桌子、椅子、板凳等等)都是他自己设计、画图、亲手做好的。做工不比专业木工的差。
他是一个肯干、会干、能干的班长。
第三节 班长的趣事多
他在好多地方都有些与众不同。
在他们工作的车间旁边,有一排平房,是建厂时建筑公司的宿舍,后来成了几户半边户(老婆没有工作,户口也不在厂里的职工家庭,那时都称之为半边户)的住房,不知他用的什么办法,也住了一间。
房间不大,相当于生活区一间单身宿舍,做饭、炒菜都在屋门口,他离食堂太远,一日三餐基本都是自己弄。
有一天早上,他对面车间一位女工上班来得较早,见他正在煮面条,就笑着对他说:
“猪嘴:我也来吃点面条行不?”
“行啊,”他刚说完,接着向锅里“呸…呸”了两下,锅里的面条还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着,飞进锅里的口水眨眼就看不见了,然后他哈哈大笑:
“你还吃不?”
这位女职工是他们一批进厂的学员,平时经常和他开玩笑。可从未见过有如此开玩笑的,意外之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走进自己上班的车间,想起刚才猪嘴的口水飞进锅里后,又用筷子搅了搅,然后将面条夹到碗里,呼噜呼噜吃得很香的样子,她是又想吐又好笑。
还有一天早晨,猪嘴跑步到生活区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在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这位女生,她又跟他开玩笑:
“买了这么多馒头,给我吃一个?”
只见他这时猛咬了一口馒头,咽下去后,对准两只手上的馒头,一边“呸”一下,又是唾沫横飞,然后递给她一个:
“好吧,给你吃!”
说完哈哈大笑,吓得她立即向前跑了,边跑边想吐。从此,再也不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了。
和他一起在贵柴培训的一共四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位是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女生小李。
培训不到两个月就和小李好上了,成了男女朋友。
刘泽清培训回厂上班后过了几个月,才发现他们的关系。
他们的工作属于服务性质的,有机械加工车间送需要热处理的产品送来,他们才有活干。
有一天上午没活干,上班一会就不见了猪嘴和小李的踪影。刘泽清和其他人在大门外乘凉,到了十点多钟,他们先后从另一个大门进来了,两人的背上都沾了些杂草和树叶,于是断定他们一定到后面爬山去了。
那时刘泽清并不知道,爬山怎么会让衣服上沾满杂草和树叶。以后隔三差五的他们就会重演一次,班里那位唯一结了婚的过来人,此时为什么会用眼睛盯着他们,悄悄的撇撇嘴,嘴角同时露出一丝非正常的笑?后来有人说,他们这是去找快活去了,刘泽清这才恍然大悟。
机械加工车间送活来到热处理车间,都必须附有一张加工单。如果来人是会抽烟的男士,班长首先不看产品,也不看加工单,而是要来人发“加工单”,他此时把别人口袋里的香烟看着“加工单”,还非要人家发一圈,如果不发,他就会亲自将手伸进人家口袋把香烟摸出来发一圈,无论是车间主任(那时叫连长)还是计划调度员,都无人幸免。满足了他的要求,他会带着巨大的成就感哈哈大笑。厂长们有时也来热处理车间走走,不是来送产品,而是来检查工作,他也敢要“加工单”,不给他照样亲自掏口袋。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来人一到,不等猪嘴开口,自己习惯的将香烟从口袋里掏出,发一圈了事。个别抠门点的人,知道猪嘴不好对付,出门前,干脆不带香烟,心想,我不带,你总拿我没辙了吧?
猪嘴有时还胆大妄为,为此差点挨揍。
上班有很多时间都是坐着的,产品装进热处理炉子里后要等几个小时才出炉,这段时间是没事做的。
有一次,大家都坐在车间门口,对面车间一位男职工也站在他们旁边,正和猪嘴聊天,突然看见厂长从对面走来。
“猪嘴,你有本事,敢不敢当着厂长说’我是你爹?’如果你敢说,我送你一条烟。”
听说有一条烟,猪嘴挤眉弄眼:“真的?”
“真的,一定给,如果你不敢说,你给我一条烟!”心想你小子肯定输。
说话见,厂长面带微笑走到了猪嘴面前,他急忙迎了上去:
“厂长,余国柱说我是你爹?”说话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不过厂长还是听清楚了,温怒道:
“混账东西!”说完扭头就走了,去了别的车间。
他硬逼着余国柱马上出去给他买了一条香烟。
第二天,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厂长儿子的耳朵里,他咬牙切齿,要来揍他一顿,幸亏被人劝住了,否则,凭厂长儿子的块头,他一定会满地找牙。
班长那时也因为年轻,喜欢恶作剧。有一次带两个比他小几岁的小伙子到南京一个同类兄弟厂学习,其间去参观南京长江大桥,站在人行道上往下看,江水哗哗的往下流,他突发奇想,说要测量一下桥上到江面有多少距离,怎么测量呢?他自有办法。
他将左手袖口往上扒拉一下,露出手腕上的上海手表,看着秒针走到十二的同时,往下吐一泡口水,眼睛盯着口水落到江面的一刹那,迅速看一眼表上的秒针走到几,他说根据口水掉到江面的时间,可以计算,就可以算出桥的高度。
口水刚刚吐出,正集中精力看表,突然感觉肩膀被一双大手压住了,懊恼的回过头来,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高个男人正怒视着他:
“你想干嘛?”
“没干嘛啊?吐…口…水,测量一下…桥的高度……”
“你看看下面是什么?”
“长江水啊。”
“你再看看!”
这回他才看到,下面一层的铁路边上有外宾正在参观大桥。他刚才吐的口水有可能会从外宾的帽沿边落下去。
“啊…啊…我实在是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了!”
此时他大概知道了,这位一定是便衣警察,于是连连赔着不是。
警察看出他是外地人,也不像什么“特务”,才放了他:
“以后注意点啊……”批评几句就走了。
他不敢再继续测量桥的高度了,只好拿着相机边走边拍,走到桥中间,刚把相机举起,又被一双大手抓住了他的相机,又是一位穿便服的警察,对着他大声喝道:
“你想干嘛?”
“照相啊!”
“桥上不准拍照!”
警察边说话边抓住相机准备往地下砸,吓得他赶快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是刚从外地来的,不知道。”
警察这才饶了他,只是把胶卷取出曝了光。
他拿回了相机,对同伴说:
“幸好没有砸下去,这可是我借来的。”
相机是保住了,可这两天拍的照片全白费了。
以前的旅馆房间里大多都没有卫生间,每层楼有一个公共厕所加洗漱间。猪嘴每天晚上都要上两次厕所,可他从不到厕所去,而是直接使用房间里的脸盆,早上端到洗漱间去倒时,服务员纳闷他倒出来的“水”怎么有那么多泡泡?闻到味道以后又不好意思说他。
他这些趣事被同伴传到了厂里,成了大家传播了好久的笑话。
他是个班长,更像班里的一个活宝。
第四节 班长调走了
没多久 刘泽清当了副班长,在工作上,他们配合还算默契。他年长几岁,常常以大哥自居,重的,累的事他都主动承担 ,技术难度大的活总是亲手干。
七五年,班里来了技术员,他们配合得也很好,一起设计制造了当时国内比较先进的石墨流动离子炉,获得了昆明军区技术革新三等奖。那几年,热处理班几乎年年都是先进班组。
1975年,他和小李结了婚,很快有了儿子,他似乎也长大了,虽然还喜欢开玩笑,但不再象以前那样的恶作剧了。还当上了厂工会副主席(作为工人代表不脱产的工会干部)。
1978年,小李一家调回了湖南老家,班长也同时调到了岳阳化工总厂。后来刘泽清随工厂搬迁来到了长沙,几年后他送儿子到长沙上大学,在刘泽清家里吃了一餐饭。
他告诉刘泽清:
“在岳化机修车间,做了几年调度工作,现在是车间支部书记。”
他说话还是那么快,只是已有些白头发了。
二十多年不见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今年应该七十有一了吧?如果有缘再见面,他一定还是一个快人快语活泼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