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魂（58）

        响应号召，今年移民户必需全部把旧房拆掉，住进新房过年。

      天甲山的房子全部拆了，唯有德意的鸭船没有搬，他要等关闸蓄水后，随水而上，水涨船高，船上停着两副楠木棺椁，还有门墩上方富贵花开的牡丹图案门楣一对和人字檐上那对鳌鱼，他把房子里所有旧木料缴成木排，木排上摊着二十几箱蜂，排上架个人字厂棚作厨房和寝室，万事皆俱备，只待关闸蓄水，他要跟水漂到家天下。

        同乐镇一片狼藉，初三通过睿武和乐水把老屋作旧材卖了，能救一点算一点，他就呆在甲天下老屋收拾，镇上去了段时间，看不惯家中所有物什，他没准备搬家，甚至没准备再要这些物件，收拾些简单生活用品准备上家天下，忽然想起谷廒中的红绸包，那个红绸包包裹着一些旧纸旧书，说有用它不值钱，说没用需要时价值还真不小，初三净了手，焚了一树香，朝神龛中拜了拜，上楼把红绸包从廒中请出来，双手平托，敬畏地打开红绸布，一张野牛皮裹着个包裹，足有四五十公分高，解开野牛皮上的绳索，露出摞整齐的八开毛边棉纸，初三多少个夜晚这样人不知，鬼不觉地翻阅，他知道有五分之四以上是族谱，谱头，谱牒之类，用力拍了拍上面，扬起尘灰，大概翻了翻，除了拓印，小部分属誊写小楷，他在脑中过一遍，原封不动地包扎好。

        此时的谭谧把儿子交给慧娘带，自己抓紧完成学业，她选择了学校冷门的专业中草医，一个偌大的学校，选中医的不过三十人，她相信中医的中草药，更相信中医的博大精深，因为中医她亲身体验过，有神一般的效果。

        常青得自己和三个儿子五口人的移民房，当时还没有谭谧的户头，更没孙子的户口，常虹在单位上没有移民房，常平秋艳直接搬到秋艳娘家安顿下来，移民款作了秋艳生意上的周转，常青的二儿子和小儿子还在读书，搬家只能自己和骆茵志唱主角。

        自从田亩归了朱龑的渔业公司，常青加入了老婆慧娘和大儿子的队伍一起养猪，家天下除了移民房，还特意请包工头建了所猪场，能容百十头猪，从天甲山搬到家天下，主要是把几头母猪用拖拉机运上来，一家人完全把养猪当成了主业，骆茵志接替了叔叔常平队长的职务，他碰到一点点小事皆会征求德意和彩雪的建议，把建议用劳动和行为去执行。

        解放后，国家走过艰难的三十四年，第六个五年计划胜利完成，超越五个五年计划的各项指标。

        一九八六年春天刚过，睿文调到市里当第一把手书记，从县长到市长书记按行政级别升了一级，从年龄方面考虑，顶多能干两届。市常委举行欢迎仪式刚结束，他叫秘书通知十二个常委连夜开会，着重强调移民搬迁，组成移民零时指挥部，直接清理大坝内水位线以下的搬迁工作，落实到搬迁的各乡、村、组、户和个人，彻底清查两岸，妥善解决，不漏掉一个人。

        不几日，移民大汇战，经过月余排查抢搬运输，彻底完成任务。睿文把朱龑召到市里，相互讨论坝内养鱼模式，朱龑在渔业公司没有白干，对坝内养鱼提出了新模式，蓄水本身养殖归属自然，投放鱼苗只能增加坝内鱼的量和品种，按季节捕捞可行，但鱼的大小不均，品种不一，加工难形成产业化，适于小作坊，小工厂，怎么解决这些矛盾，根据朱龑这几年对全国水产养殖的综合了解，最有效的办法有两种，第一种网围堰养殖法，将靠岸地势平坦，大湾水面围堵，形成鱼塘，岸上种植鱼草为主。第二种网箱养殖法，固定网箱大小，在偏僻水域大量投放，以单位形式养殖，鱼苗统一供应，饲料统一加工，形成产业链。

      睿文感觉有道理，要求朱龑写出书面的可行型报告，论证实施，具体执行，构筑样榜，邀请渔业专家进行评估，得到一致赞许，广阔湖面大有作为，这将是朱龑施展才能的战场，他规划坝内可利用的资源，物尽其用，大量从市内各乡镇招收年青人，说干就干。

        朱龑的渔业公司从沿海购置了一大一小两条新船，只待关闸蓄水后下水，缓解一下工作生活必需。大面积网围堰养殖经市常委集体研究表决，不宜山区开展，蓄水坝蓄水高度不稳定，建坝主要目地不是为了养殖，而是调节下游洪涝，顺便利用筑坝的坝体发电，剩下网箱养鱼法，常委们都赞成，网箱具有灵活性，水位高低不受影响，品种可以多样化，质量重量有保障。

        渔业公司在朱龑带领下，以繁殖四大家鱼为主，从各地引进其它淡水特色鱼种，进行繁殖优选，因地制宜进行淘汰。鱼苗繁殖基地零时增加田亩，大面积育鱼苗，只待关闸蓄水。

        过完中秋，迎来国庆，大坝的蓄水闸阀慢慢落入坝底，正式关闸蓄水，每天能听到水截流到了什么地方，淹掉了哪里，大概多久会到什么地方，同乐镇渡下的急滩水稳起来了，明天将到天甲山，怎么也不会到后天，水没过同乐镇后，地势平坦且面积大，过了四五天才到天甲山。

        天甲山一天一个样，公路淹了，油榨坊没了，朱龑渔业公司的鱼苗随坝里的水自然进入了坝里，水在上山，山上植被丰富，鱼苗成群结队地在水中形成圈，形成水窝，在晚秋温暖的水里欢呼。

        德意把鸭船系在木排上，隔一两天便上岸换地方系缆绳，唯恐水打船往上漂。两个月后的冬月，村里的年轻人组织扎竹筏到安放大顺、二顺、三顺及四顺的洞中一探究竟，这种热闹的场合，那少得了朱龑和初三，德财、德意和彩雪听到消息也要求前往。

        集体探洞互相有个照应，扎了三个长竹筏，由年青人掌篙，其余的人各手执一桨，竹筏的安全性能只有水乡的人才能把持，他们把竹筏抬到洞附近下水，等到水位到达洞口平面再实施。

        关于洞内的事，谁也不明朗，大家列出方案，把开基祖们的棺椁迁移出来，重新安放在家天下的墓坊里。德意的木排此时派上了用场，宽敞，安全性有保障，年青人把德意的排牵引到洞下，由几个大胆的年青人用绳索下垂到洞里先探试，再拿出具体方案。

        洞不是很大，也许是棺椁挡住了视线，他们每人举着竹筒火把，慢慢由外向内延伸，约有二十副左右，大部分油漆早脱落，由于长期在空气中摆放，几副棺材散了架，唯独最里面四副棺材完好无损，边上多少长了些灵芝，朵儿不大，红得发紫，几个人也不管有何用途，迅速摘下，出来将洞内情形描素一番。

        水还差两米到洞口，德意做了把简易木梯，从木排上轻易可上去洞中，德财，德意和彩雪，朱龑和初三，还有关心此事的族人一起上来，焚香烧纸地祭拜一番，看过现场，回到家天下祠堂讨论迁奠事宜。

        棺内无字分不清谁是谁，拆棺逐一编号，将每具棺椁内尸骨用红布包裹，带到家天下，安葬在墓牌坊后，作为开基祖祖坟，专门立碑说明，砌四柱盖墓陵。

        正月水位才到狗王谷瀑布，水几乎稳住再没有上涨的迹象。朱龑在家天下后山基地的鱼苗受到影响，水道太长不说，落差太大，水道没有固定路线，只能到雨水季节才能放苗，鱼苗已长成七八两的成品鱼，修筑水道迫在眉睫。

        蒋志高和周梅的店越开越大，他们脱离了本地采购，批量从厂家进货，作为商家来讲能挣一个算一个，湖南离广东，浙江又近，于是周梅主管店面，志高跑采购，他经常出差或在出差的路上。

        这天蒋志高走在广州大道上，忽然发现两个不一般的字“乐山”，高高地矗在十几层的屋顶上，他望着这两个字发呆了半天，想了想感觉不可能，看了看手表，时间充足，走进大楼询问服务台才得知，这是家台商合资企业在此租的房，整幢租下来做贸易。再细问前台公司情况，服务员也不是知道很多，蒋志高提出是否可以合作做贸易，服务员才打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告诉他，经理在八八八号房等你。

        门铃响过，一个中年男子笑眯眯地开门邀蒋志高进来，人未坐定，经理问及要茶还是咖啡，于是自我介绍，便递上名片，蒋志高把手提包拉开把名片收好，顺手拿张名片出来回敬，他见到经理再没有疑虑，感觉只是碰巧而已，做成几笔小单，才把误打误撞的情形说出来，不想经理反问蒋志高是不是湖南江南人，是不是与朱姓有什么姻缘，搞的志高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原来经理是湖南人，通过香港同乡会认识台湾老兵朱乐山，朱乐山在香港有企业，只想在大陆做贸易，因身份的特殊性，不宜来大陆投资及探亲，便转弯投入办了贸易，重点是想打听家乡的情况，经理托了很多人打探，都没有准确回音，不想在此遇到个打听乐山的人，他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再说乐山，从四川到台湾后，除了后勤工作还是后勤工作，他交待手下即可完成，娶了位中国太太，生下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随着年龄逐渐成熟，那种思乡的愁绪也越浓，想归想，飞不过去，只能利用香港了解大陆情况。

        上司做生意发了财，拖乐山入伙下商海，乐山本份实在，不几年挣的盆满钵满，生意再好，静下来时阻挡不了想家。

        蒋志高想见到这位没见过的舅舅，经理通过电话拨通了香港乐山总部，可惜乐山去了美国，他留下话，若有乐山的消息，叫他立马打我的电话。

        蔣志高办完自己的事，迫不及待地回到市里，将这一消息首先告诉了乐水，乐水经过前些年的历史经验教训，不敢声张，并吩咐志高不要宣传出去，乐水一人呆坐着，恍惚中见到了哥哥乐山，瘦高的个子，清秀的脸厐，五官似爹像娘，她已经模糊的记得，毕竟四十年没有见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