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弄清影（一）
美人如玉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1、入宫）
隆庆三年五月初九，大滦朝栾嘉帝登基以来第二次选秀。半个月的大雨在辰时刚停天边即刻便挂起一道虹，晴空万里。的确是个黄道吉日。我信步走在去往毓秀宫的路上，身后朱红色的宫门“隆”的一声关上，我知道自己这后半生将要在这深宫中度过。不知道以后将要怎样消磨这大半生。想起昨夜爹面带歉意的对我说：“影儿，我和你娘知道你想要自己挑选良人，但是生在官宦人家选秀终是躲不过的，莫要怪爹和你娘呀。”我的泪突地就盈在眼眶，哽咽着：“爹爹说的什么话，女儿怎么能怪爹娘呢。一进宫门深似海，你们二老将女儿养育这么大，女儿却不能在二老跟前侍奉，实乃女儿不孝。”娘亲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影儿，皇宫可不比家里，没有人惯着你，凡事多长个心眼，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家里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在你身后撑着你。”末了，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各位小主，从今天起各位小主就在毓秀宫接受引教嬷嬷的训练。大家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毓秀宫的管事公公。”禄公公将我们一干秀女引到毓秀宫。这位禄公公我是见过的，他曾到我家里去宣过旨。肖姑姑穿着素色的对襟半臂宫装，一脸严肃的看着这些秀女：“各位小主，我是你们的引教嬷嬷，大家可以叫我肖姑姑，在选秀之前的这段日子，我希望各位小主能安分守己，莫要做了什么坏了宫规的事情来，否则后果大家是知道的。”
转眼进宫已经十日了，每日除了和嬷嬷学习宫规外大多的时间便是秀女们围在一起说笑了。“慕姐姐，你看着嬷嬷的脸色真真是吓死人了。”我偷偷捂着嘴对上旁边慕窈淑的耳畔。她是京兆尹慕僐成的女儿，慕伯伯和我父亲是挚友，两家也是世交，从小我便和慕姐姐在一起玩耍。她待我甚是好。
“影儿说的极是，”南宫云翎也凑上来。因着我的性子是极静的，在这些秀女中我能说的上话的也不过几个人。平日里要好的便是慕姐姐、南宫太傅家的南宫云翎和丞相之女赫连谧了。索性四个人便结义金兰了。
“芳贵嫔到。”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唱喊，原本还四处言谈的秀女们立刻站成两排福了福：“臣女给贵嫔娘娘请安。”
我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一袭宝蓝色的拖地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裙面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鹃花，玉一般的腕上带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翠玉镯子。双耳环佩叮当作响，头上挽着一个百合髻，其上斜插着一支精巧的垂华中簪，下排别着有蝴蝶琉璃的珠宝首饰，垂着一缕细细的银色流苏。一双丹凤眼轻轻瞥了一眼四周。果真是振威将军的女儿，虽是极其妩媚的女子，但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却是那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免了。”芳贵嫔拂了拂衣袖轻轻笑了：“各位妹妹不用这样客气，说不定日后大家还要一起服侍皇上，姐们之间还这样客气岂不是生疏了。”
“肖姑姑，你可不能怠慢了这些小主，日后说不定谁能飞上枝头呢，你若是今日唐突了哪位小主日后可有你苦吃了。”芳贵嫔对这唯唯诺诺的肖姑姑厉声说到。面上虽是为我们好，但话语之间流露的讽刺却是让我们每个人都尴尬不已。
“是，”肖姑姑不住的点头。
“好了本宫今日就是来看看各位妹妹在这宫里还适应不适应，是否需要些什么，”芳贵嫔恢复浅浅的笑“若是以后得了空，多来本宫宫里走动走动，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竹乐，我们走。”
看着芳贵嫔渐渐走远我松了一口气，慕姐姐抚了抚胸口：“这还没有被封赏便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若是日后真是在这宫里做了娘娘还不得把我们给活吃了。”
赫连谧轻轻开口：“若不是这样，她又怎能两年圣宠不衰。并且诞下皇上唯一的孩子辛彤帝姬。”
“我只求以后能平静安心的过日子。”我和她们打趣“若是日后哪位姐姐得了盛宠，可千万要照顾着妹妹我。我以后呀，就在姐姐们的庇护下过日子了。”
“瞧瞧这小妮子，净想着这等好事了，”南宫云翎佯装打我“我们影妹妹生的极是漂亮，日后要得盛宠也该是妹妹得了盛宠莫要忘了我们这一大群姐姐才是。”
四个人笑作一团。
“各位小主，这话可段不可再说了，至少不可在这大庭广众的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保不定哪个长嘴巴的人就去贵嫔娘娘那告一状。”服侍我的婢女夕凉轻轻的说。
南宫云翎点点头：“夕凉说的对，这宫里凡是说话都得万般小心。以后这话咱们只不再提了。”
六月初六，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这一日，毓秀宫的秀女们自寅时就开始忙碌的装扮自己。我也早早的起床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夕凉给我绾了一个简单的飞仙髻，我将一支银簪插在发髻上，垂下点点流苏。铜镜里的我一身镶着白边的浅色衣衫，简单的飞仙髻衬托出一股随意，银簪上的流苏微微的晃着，虽不华贵但却含蓄雅致。夕凉给我抻了抻淡蓝的外衫：“叶阳小主真是天生丽质，好生美丽，今日定能中选。”
我淡然一笑：“谢谢你夕凉。”
夕凉也笑了笑：“小主定然以为夕凉是在讨好小主，但是夕凉告诉小主，夕凉句句是肺腑之言，这些天和小主相处，夕凉对小主也了解一二，小主的性子是极好的。定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辰时刚过便有宫中太监来毓秀宫领了我们去往华音殿。刚进华音殿就看见的主位上坐着的人。一身明黄的绣着十二章花纹的龙袍让人觉得很威严，棱角分明的轮廓面目俊秀儒雅、卓尔不凡隐隐透露出一份王者的冷酷霸气。这边是栾嘉帝宿祐澈了。他右手旁边坐着的便是当今皇后沈姒蓉了。虽然没有穿凤袍，但是那绣着牡丹的正红色长裙很是晃眼，将皇后衬得皮肤雪白，很是有一番韵味。栾嘉帝登基5年，皇后也是登基时才成婚的，现在不过也是二十岁的年纪。皇后的侧方坐着依次坐着穿一身淡绿的玥妃，她清秀的脸上略施粉黛很是素雅。接着便是那日见到的丽贵嫔、滟婕妤、皎容华、嫤嫔。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娘娘。”秀女们微微下蹲福了福身子。
“免了。”宿祐澈的声音让我的心里觉得很是暖和。
皇后微笑着朝一旁的拿着册子的太监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礼司内监拿着册子唱念到：“刑部侍郎程天傲之女程妙涟、年十六。”
程妙涟从人群里走出来，立在正厅微微低着头，垂首。
“留。封为正六品贵人，着渡月轩居住。”宿祐澈简单的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个女子的一生。从程妙涟脸上的喜悦来看，她应该是高兴地。
“太傅南宫恩之女南宫云翎，年十六。”
“留。也封为正六品为贵人，着绿绮轩居住。”云姐姐转身出大殿的时候递给我们颜色示意我们不要紧张。
“两江总督上官仁之女上官莹、年十五。”
“留。封正六品贵人、着揽月轩居住。”
……
“吏部尚书叶阳昌之女叶阳清影，年十五”内监唱道。我听见自己的名字赶紧站出来。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名字不错，”宿祐澈眼睛一亮，望着堂下女子盈盈的身影“留。封正六品贵人，着千舞阁居住。”
我心里一紧，身子福了福谢恩。
“京兆尹慕僐成之女慕窈淑，年十六。”
宿祐澈微微打了哈欠：“可曾读过什么书？”
慕姐姐答道：“未曾读过什么书，只是略读了《女则》之类。”
“恩。留，封从五品小仪，着淑景轩居住。”
“丞相赫连源之女赫连谧，年十六。”
“赫连丞相的女儿果然气质不凡。”皇后一副贤惠的样子脸上略带微笑。
“谢娘娘赞誉。”赫连谧轻轻欠身。
“皇后说的极是。”宿祐澈点头“留，就册为正五品嫔吧，赐“岚”字为封号，另赐永宁宫居住。”
殿外众秀女一片哗然。刚进宫就赐了正五品嫔、这样的荣华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
一个时辰后选秀结束，余下的太尉冯运德之女冯沁茗册为从五品小媛着映芙轩居住，兵部侍郎苗谦之女苗依依册从六品才人着听雨轩居住，礼部侍郎荣卓之女荣悦诗册为从六品才人着悦埖轩居住。其余秀女或被赐婚或被为宫中女官只等5年期满方可回家自行婚配。
自册封完毕，各位妃嫔小主就自行回宫，待到三日后去凤仪宫正式拜见皇后。
“小主，千舞阁到了，您请进，”千舞阁管事内监小夏子一路将我领到我的住所千舞阁，千舞阁外早已有四个宫女和另外一个小内监侯在门口。
“奴才、奴婢恭迎贵人小主。”
“免了”我佯装抬了抬胳膊，身后的云絮和云嫱上来扶着我进了千舞阁内。云絮和云嫱是我的贴身侍婢，她们俩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知道我要进宫不肯离开我便一起随我进宫了。
小夏子跟在后面说：“叶阳小主，千舞阁是个不错的地方，四周花红柳绿环境很是清新，千舞阁旁边还有个二层的小亭子那里视野开阔，是个难得的观景宝地。皇上很是抬举小主呢。”
在内厅坐下，四个宫女并一个内监一起跪在我面前磕头。领头的宫女微微欠身：“奴婢千舞阁掌事姑姑杨羽墨给贵人小主请安。”她年龄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但说话很是老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