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风雪夜归人

那年的风好紧，雪好大，临近年关更严峻了。之前几天，母亲打电话来问我过年是否回去，我想都未想，很坚定地说回去！去年过年未回家，一年的自责和内疚折磨得人食不甘味睡不香！

走的那天，老婆看到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缩着头说，你打电话回去，就说风雪太大，我们不回去过年了。那怎么行！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我答应母亲了，就是落刀子也要回去！老婆知道丈夫的犟脾气，倔强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只好红涨着脸，用不无“怨恨”的眼光望了我的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回去！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你能耐，我怕什么！也不考虑考虑若把女儿冻坏了怎么办！不到六岁的女儿就在旁边敲边鼓，妈！下点雪怕什么！就怎么把我冻坏了？我很想吃奶奶做的“黄炸”，领奶奶的压岁钱呢！

来到汽车站一打听才知道开往老家的班车因大雪停开了，只有开往流光岭和团山的车，若坐的话，在中途下车，然后走路回家。老婆又想打退堂鼓，苦笑地讥讽：“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吧……”她还想狠狠地挖苦我一番，但看我脸色比天空还阴沉，有大爆发的前兆，吓得欲言又止。走！就坐开往团山的车，在秀才坳下车走路回去！

平时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因大雪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班车也像个怕摔倒的老人，慢慢悠悠，小心翼翼地开着，平时老说如履薄冰，这回有了最真切的体验。下午两点钟开，到秀才坳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漫天风雪，天地混沌，天色像是下午六点多钟，暗下来了。

女儿下了车特别高兴，到奶奶家不远了！她又蹦又跳，“滢！慢点！别摔倒了呀！”我和孩子妈特别担心她摔倒，况且下车后都是陡坡，虽然是马路，但两边都是水塘和很高的沟坎，摔下去可不是在雪地打滚那么好玩的事情！我提着一件苹果，虽然只有十七八斤，但好手难提四两，在没脚的雪地上行走，深一脚，浅一脚，越走越艰难，好像提着上百斤的东西，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了。想让老婆帮忙提一会儿，但她们娘俩已走远了，哪里还指望得上！我把苹果轻轻地放到雪地上，已经能望得着在皑皑雪山上的老家的轮廓了！可是望得见是一回事，一步一步走回去又是另一回事，还有三四公里呢！我站在风雪中，鹅毛大雪把我扮成一个雪人了！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快到家了，不知道父母在家里是怎样望眼欲穿啊！明天就是除夕，后天就是新年，这么晚还未到家，他们在家里会怎样担心自己！一想到父母焦急如焚的样子，我提起苹果就快马追赶往前走的老婆和孩子。

走到茶市街上，远远地看着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朝大马路这边望着，天完全黑下来了，街上已经是万家灯火，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像一件冰雪雕塑作品，远望着马路来路，一动不动。还是女儿眼尖，她发现了父亲，“爷爷！爷爷！”女儿一边在黑夜里清脆而稚嫩地喊着，一边欢快地向父亲奔去。父亲好像从冰雕作品里突然冲出来，“滢！滢！我的好孙女，你回来了！”父亲一把把孙女抱起来，要抱着她走。“爷爷，我不累，能走。你还是帮我爸爸提苹果吧。”父亲听孙女如此说，仍然不肯放她下来，他一手抱着，一手要帮我提苹果。“华荣，你买什么苹果呀！苹果又贵，这么远提回来又辛苦，何苦呢！人回来就可以了！以后千万别买东西，记得不？”“得得（爸爸），我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您来接什么嘛！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怎么办！”“你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催我来接你们，打电话给你们，她就是名堂多！不冷不冷，一心想接到你们就不冷了！”

从茶市街上到老家还有三里多路，父亲来接我们回家，大大缓解了一路的疲惫，我急切地问父亲母亲身体如何，回答他的️一些问话，忽然好像卸下千斤重担，一下轻松了许多。三里多路一下就到了。快到家门口，母亲站在风雪中发现了我们，立即快步走过来，“华荣！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在家急得六神无主！你父亲去接你们，一去两三个小时不见回来，急死我了！”“妈！您快回去！您太性急了。您满身是雪，在风雪中等了很久吧？”母亲笑了，脸上绽开的笑容比雪花还要好看，还要温馨。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高兴得举措失当，好像不是儿女回来，而是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