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欢 司玉 穆之

2018-10-24  本文已影响5336人  哎呀你啊

楔子

安静美丽的院落中,暖风和煦,一个天人之姿的白衣男子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他的胸前斜放着一本泛黄的书籍,手指微微捏着书页,眼睛却早已闭上,只听他呼吸均匀,显然是睡得正香。

过了许久,有脚步声响起,白衣男子睁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走进来的年轻随从,又闭上眼想要睡过去。

“尊主,听说长老们已经在选日子了。”东白端着茶水凑上前来,语气有些振奋,“我们都等不及您与圣女成婚了。”

司玉的眼睛蓦地睁开,他的眸光一扫刚刚的慵懒,有那么一刻,似有波澜起伏,可很快,又重归平静。

东白看不懂司玉的情绪,但也能感觉出此刻他并无任何喜悦的情绪,联想到过去司玉一直不曾松口成婚之事,东白立马收敛起高兴的表情,佯装抱怨地嘟囔道:“不过长老们也真是的,尊主您都说再等等了,他们还这么着急……”

司玉并未搭腔,他抬起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这一眼漫长幽远,时光仿佛为他静止。

天还是一样的蓝,云还是一样的白,这是一个再美丽不过的桃源,可这样的景致看了十九年,也让人觉得乏了。

司玉收回目光,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尊主,不如您再睡会儿?”东白立刻提议道。

向来有些嗜睡的司玉却摇了摇头,他从软榻上起身,将手中的书搁到一旁的案上,然后快步朝房间走去,等他再出来时,手中竟多了一个包袱。

东白看得震惊:“尊主,您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下山。”司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东白见了,一把扑向前,牢牢抱住司玉的小腿,声嘶力竭地吼:“尊主,走不得啊!您要是走了,长老们一定活剥了我的皮!”

司玉停住脚步,低头看向一副要死要活模样的东白,无奈地扯了扯唇:“我不过是出门散散心,不出数月,便回来了。”

“当真?”东白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你再拦我,我便真把你丢在此处,让长老们处置了你。”

东白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当机立断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挠头笑道:“尊主,您早说您要带上我啊!您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东白拔足狂奔进房间。

司玉抬头,再次看向那高远的天空,向来平静的眼眸中竟多了一丝微弱的渴望。

就让他离开一次吧,这一生,也许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第一章

梦中初相识

(1)

圆月高照的夜晚,满天繁星美不胜收,寂静的天地间,突然响起泉水的激荡声,明月下的林间清泉里,只见一双璧人正在忘情缠绵。

穆之攀着男子的臂弯,似惶然又似迷醉,心里想要推开他,身体却似有了自己意志,丝毫不听使唤。

她努力地想要睁眼,却始终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目之所及只有皎洁的明月和漫天星辰。

身上的温度节节上升,穆之的神色越发迷蒙,美丽的眸里似有水光潋滟,她张了张唇,想要开口问他是谁,那人却突然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穆之,快醒醒!大典要开始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大典”二字像是一道符咒,突然击中了穆之的命门,刚刚还在沉睡的穆之猛地睁开眼睛,一气呵成地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半个时辰后就是大典了,大家都已在殿上等着了。”答话的是个肉乎乎的少女,名为金圆圆,人如其名,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可爱得很。

只见她一边啃着手里的肉包子,一边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递给穆之,道:“喏,吃不?”

穆之哪里还吃得下包子?

她几乎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地拿起昨晚就准备好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了起来。

今天是神宫三年一度的神女大典,作为这一届的神女候选人,今天就是她正式成为神女的日子。

是打死她也不能搞砸的日子!

可是,穿衣的间隙,脑海里却闪过一些让她面红耳赤的画面。

在成为神女的前夕,她竟然做春梦了!

实在是……罪过!

“穆之,你的脸怎么红了?”啃着肉包的金圆圆一脸好奇地问道。

“急的!”穆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迅速地坐到妆台前,为自己打理妆容和发髻。

东曜国信奉天神,神宫是为天神修造的宫殿,供奉着天神的金像,由神使和神女一起侍奉。

神使是天神的使者,六十年一换,而神女,则固定每三年通过神女大典挑选六个。

神女的要求极为严格,不仅容貌身段要上乘,品行操守更要无可挑剔,还要常年茹素。最重要的一点,神女作为侍奉天神的侍女,必须是处子,即便侍奉期满,也终身不能嫁人。

能被选为神女候选人的,都是东曜国万里挑一的少女。

所以这一日,神宫外面可谓是人山人海,整个国都的人都想来一睹神女们的风采。

穆之匆匆忙忙赶到内殿,悄悄地站到其他神女候选人后面,好在神使发话之前,她们都等候在内殿,因此外面无人看到她来迟了。

穆之松了口气,因为一路小跑而潮红的脸蛋,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昨晚荒唐的梦境此刻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神女,穆之的心里就止不住兴奋。

毕竟在东曜国,神女的地位是十分尊崇的,她们只要侍奉好天神,就可以享有高贵的地位,还有比拟皇室贵族的荣华富贵。

终身不嫁算什么?常年茹素算什么?

只要在神宫待满十年,她就能带着大把金银去过自在潇洒的富贵日子。

她已经看到美好的金银,啊,不,是美好的未来在向她招手了!

大殿上传来神使的召唤声,穆之压下满心欢喜,跟着其他人莲步姗姗地往大殿走去。

六位神女候选人,皆身着雪白的衣裙,面覆白纱,但见她们走起路来娉娉婷婷、婀娜多姿,白色裙裾飞扬,宛若仙子下凡。

大殿的门是敞开的,正对着神宫敞开的大门,目的是为了让国人也有机会一睹大典。

此刻神宫外已是人山人海,一个个抻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大殿里面的神女。

大殿上有乐声悠扬响起,六位候选人完成三道仪式后,婷婷袅袅地走到神使面前,微微掀起白色纱袖,露出半截如玉般的胳膊,等待神使来完成最后一道仪式——验证守宫砂。

穆之站得笔直,心里明明无比激动,面上却是一派沉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余光里看到神使朝她越走越近。

神使身着青衣,丰神俊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听闻他已是不惑之年,看上去却似刚及弱冠,年轻得很。

他的手上拿着六块神女玉牌,到穆之面前时,还剩下最后一块。

穆之垂了垂眸,生怕被神使发现自己如狼似虎的眼神,默默等着神使把玉牌交给自己。

可她等了半天,神使却还未动作,她有些疑惑地抬起眸,却见神使面色铁青地盯着她的手臂。

她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的手臂上看去,这一看,她的面色唰地变白了。

只见手臂上光洁平滑,如凝脂美玉,却少了最重要的那一点红砂。

她的守宫砂不见了!

这个认知如晴天霹雳,直把穆之劈得外焦里嫩。

可是怎么可能?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昨晚沐浴时守宫砂明明还在的!

“你的守宫砂呢?”神使的目光终于直视穆之,只是里面的凌厉却让穆之不寒而栗。

一句话问出,满殿哗然。

穆之抖了抖身子,颤着声道:“可……可能掉在房间了……”

神使的面色更加难看。

穆之满头大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回去找找?”

“来人,把她拖出去!”神使大喝一声。

很快就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上前来,架住穆之的胳膊,把她往外拖。

“等……等等!我知道了!”穆之连忙大喊。

神使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停下。

穆之转了转眼珠子,扯着喉咙喊:“一定是昨晚沐浴时我搓得太用力,把守宫砂给搓掉了!”

大殿上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神使的面色再次铁青,斥道:“穆之,你身为神女候选,却不知自爱,与人私通,简直大逆不道!现在你还敢在大殿胡言乱语,试图颠倒是非黑白,实乃对天神的大不敬!来人,把这个不洁的女人拖下去,听候发落!”

神使说话的同时,已经有另一个神女候选匆匆赶来,那是顶替穆之的替补。

穆之眼睁睁看着神使把本该属于她的玉牌给了替补,喉咙里一口血梗了上来,还未被拖出大殿外就晕了过去。

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某处郊野,司玉突然从梦中惊醒,向来慵懒到漠然的脸上,竟无端露出一抹绯红。

坐在旁边烤肉的东白见了,不由得好奇地问:“尊主,你做梦了?”

“嗯。”司玉的声音轻地几不可闻。

东白看着他通红的耳垂,突然兴奋了,凑过去问:“梦到什么了?”

“一个女人。”司玉似是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不自觉地说了出来。东白一听,眸光放出一抹八卦的异彩:“该不会是春梦吧?”

司玉仿佛突然回神,瞥了眼朝他越靠越近的东白,不吭声了。

他不说话的时候,谁也别想逼他说话。

东白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不死心的东白再次问道:“那女人美吗?”

“嗯?”司玉有些恍神,梦中那女人攀着他在水中沉浮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借以掩饰脸上浮起的红晕。

美吗?他不由自主地思索起这个问题。

好像是美的。

(2)

穆之是被臭鸡蛋砸醒的。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绑在神宫门口示众,面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

穆之脑子有些蒙,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愣愣地看着那些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的人。

那些目光像毒箭,几乎要刺穿她的脸皮。

臭鸡蛋和烂青菜源源不绝地朝她扔过来,伴随着不屑的咒骂声:

“不洁之身还想当神女?做梦!”

“看着这么清纯,没想到骨子里这么下作……”

“肮脏的女人……”

“……”

她似是有些受不住,重新闭上眼,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滚落下来。穆之无疑是个美人,即便落魄至此,浑身沾满臭鸡蛋,仍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此刻她无声哭泣,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惊艳感。

当下就有被美色所迷的男人站出来为穆之说话,坚定地认为穆之是受害者,肯定是有人玷污了她的清白……

于是,观众群就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以中年妇人为主的反穆之派,一派是以年轻男子为主的挺穆之派,还有一派是纯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而身为当事人的穆之此刻却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一想到自己的神女梦就这么破碎了,她悲从中来。

从十岁开始,她就被带进神宫培养,她是里面最出挑的,本来这场大典不过是走个过场,却没想到守宫砂竟然会不翼而飞!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就在穆之觉得生无可恋的时候,神使出现了。

神使一出来,围观群众顿时安静了,一来是神使身份尊贵,旁人不敢造次,二来,说明穆之要倒霉了。

果然,只见神使看着众人,朗声道:“穆之以不洁之身登上神殿,触犯天神威严,明日午时,处以火刑。”

穆之猛地睁开眼睛,瞪着神使的后背,要不要这么狠?!

这是对神女失贞的处罚啊!她连一天神女都没做过啊!按照惯例不是应该游街示众一番,然后扫地出门吗?

神使仿佛察觉到了穆之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她,眼中的森寒让她抖了抖身子,想要喊冤,却发现自己没出息地腿软,不敢喊了。

“神使,火刑也太便宜她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穆之抬头一看,就见金圆圆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个未啃完的肉包。

“哦?哪里便宜她了?”神使看向金圆圆,似笑非笑地问。

“其一,穆之不是神女,根本没资格接受火刑!其二,像穆之的这样不贞之女,火刑也不能够洗清她的罪孽!”金圆圆把半个包子塞回油纸里,一本正经地道。

穆之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朝金圆圆飞去,不带这样落井下石的!

“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当然是浸猪笼了!”金圆圆全程无视穆之的眼神,犹豫都不带犹豫地继续道,“只有水才能洗干净她肮脏的身体!”

“金圆圆,你有胆给我过来!我打不死你!”穆之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金圆圆连忙朝后面退了一步,生怕穆之扑过来撕了她,嘴上却不停,直接暴露穆之的弱点:“看,她最怕水了!只有水才能惩治她!”

穆之的面色彻底扭曲了。

“金圆圆,你,你……你别落在我手里……要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吃不了肉包!”此时的穆之早已没了刚刚那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整个就一发飙的母老虎,吓得刚刚还对她倾心的一众男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金圆圆也吓了一跳,连忙把那半个肉包塞进了嘴里,仿佛马上就要没肉包吃了似的。

神使看了眼穆之激动的样子,突然笑了笑:“也罢,穆之确非神女,不宜使用火刑,那就明日午时,沉河示众。”

沉河……穆之一听到这俩字,就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第二日,穆之果然被装进猪笼里,身上还被绑了一块大石头,那是为了保证她能够沉入河底,还不被水流冲走的。

东曜国的国都有一条大河,名为涌桥河,宽约十丈,水深十米,平日里河上都是往来的商船,这日却分外热闹,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穆之沉河的。

此时的穆之已经放弃了挣扎,反而默默地想着事情。

她想了两件事:

第一,当初见到快被饿死的金圆圆时,不应该把自己的肉包给她吃,应该往她脑袋上踹上一脚,送她归西。

第二,不应该为了做神女苦自己这么多年,一想到自己还未酣畅淋漓地吃过一顿大鱼大肉,她就觉得有些不甘心……

穆之还未来得及想第三件事,她就被沉了河。

她确实是怕水的,几乎在河水淹没她的鼻子的时候,恐惧的本能就让她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她全身被绑,即便是挣扎也毫无用处。

岸上的声音仿佛远去了,耳边只有流水的喧哗声,她艰难地眨了眨眼,不想就此闭眼,却不想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无人窥见的水底,矫捷地朝她游了过来。

穆之先是一愣,待想明白后,突然就笑了。好吧,即便能有机会重来,她还是决定把当初那个肉包递给金圆圆。

可是,等上岸后,打她一顿是必须的!

穆之又做了一个春梦。

这次换了地点,不再是在林间的清泉里,而是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山洞里。

穆之梦到这个地点的时候,很是羞耻了一番,她自认是个假淑女,但也万没有奔放到这种程度。

做春梦也就算了,可她就不能梦一个正常的地点吗?

仍然是那个男人,仍然看不清面孔,她想要推拒,却发现自己推拒不能,反而跟着他沉沦。

突然,“啪”的一声,脸上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穆之蓦地被痛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金圆圆喜出望外的神情。

穆之愣了片刻,待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一把将金圆圆拽了过来,恶狠狠地问:“金圆圆!你刚刚是不是打我了?”

金圆圆没想到她才刚醒就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躲闪不及,连忙捂住脸否认:“我没打你!”

“那我的脸上怎么火辣辣作痛?”穆之咬牙切齿。

金圆圆沉默了片刻,弱弱地道:“那是我的手打的……”

“……”穆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金圆圆的手就在上面狠狠地打了几下。

金圆圆痛得嗷嗷叫,颇有些委屈地嘟囔:“穆之你没良心。”

“我哪没良心了?”

“我救了你,你还打我……”金圆圆说着说着,声音就哽住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穆之差点忘了金圆圆是个爱哭包,她一哭,穆之就会手忙脚乱,所以到最后,结果就变成了穆之道歉,金圆圆破涕为笑。

“穆之,你看我聪明吧,要是用火刑,我可就没办法救你了。”金圆圆的鼻子还红红的,神情却很是骄傲得意。

穆之点点头,她想明白了,虽然自己怕水,但被水淹死也比被火活活烧死强,更何况她还没死,所以确实是该感谢金圆圆的。

“圆圆,我以后天天给你买肉包吃。”穆之执起金圆圆的手,诚恳地道。

金圆圆听了,没露出开心的表情,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有钱吗?”

金圆圆这话问到了点子上,穆之犹如醍醐灌顶,作为一个被处刑的犯人,别说钱了,她连钱袋都没有……

穆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连衣服都不是她的……

穆之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扑到金圆圆身上,抱住了她的大腿:“圆圆,以后你养我吧……”

金圆圆咬了咬手指,“我,我去给你拿肉包……”

(3)

窗外下着大雨,穆之和金圆圆跷着二郎腿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欣赏暴雨。

“我一沉河就下起了暴雨,看来连老天都觉得我冤枉啊!”

“你冤不冤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涌桥河水位告急,他们一定觉得你被河水冲走了,就算被他们发现你没死,也不用怕了。”金圆圆笑嘻嘻地道。

神宫的规矩,如果被处以极刑的神女能够大难不死,就说明是天神手下留情,可以饶她一命。

穆之啃完包子后,有些意兴阑珊地掀开衣袖,盯着胳膊看了又看:“可是我是真冤啊!”

她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啊!

守宫砂到底是怎么没的?

穆之百思不得其解。

金圆圆瞅了会儿穆之的胳膊,见瞅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继续低头啃着包子,过了会儿,她突然觉得忘了点什么,抬头瞅了眼穆之的脖颈,道:“对了,穆之,你脖子上起疹子了。”

顿了顿,金圆圆又慢悠悠地道:“身上也有,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

穆之有些纳闷,她摸了摸脖子,没感觉到痒啊……

不过起疹子是大事,所以穆之还是第一时间冲到了铜镜前,只见白皙的脖颈上分布着几处粉色的痕迹,有深有浅。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便觉得心跳加速,连脸上的温度都提高了。

金圆圆走过来,把她的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小半截酥胸:“喏,这里都有。”

“轰”的一声,穆之只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了,她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马上又唰地变得惨白。

她有些慌乱站起来往后退,差点把凳子给掀翻了。

怎……怎么可能?

那是梦啊!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梦,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一切?

做了那场梦后,守宫砂就消失了,而身上这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分明就是男女欢爱后留下的!

穆之心中惊惧,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荒诞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她甚至都还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穆之,你怎么了?”金圆圆看着面色惨白的穆之,有些纳闷地问道。

“没,没什么,被疹子吓到了……”穆之有些心虚。

所幸金圆圆心思简单,也没多想,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等会儿给你拿点药膏,很快就能消的。”

穆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金圆圆离开后,穆之犹豫片刻,再次坐到了铜镜前面,铜镜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脖颈上那些痕迹仿佛是一个个烙印,让她觉得烫人不已。

穆之盯着铜镜看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竖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道:“别以为在梦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老娘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要不是这个人,她怎么可能会从神女沦为阶下囚?

敢睡她?她非得剁了他!

可是……好痛啊!拍完桌子的穆之捂着手一脸扭曲。

这场雨连着下了好几天,金圆圆有些发愁:“这天天下雨,山下都没人路过了,我可怎么打劫啊?”

没错,金圆圆是个土匪头子,有个威风凛凛的山寨,名字也很威武,叫“天下第二寨”,至于为什么不叫天下第一寨,她说是为了低调。

而穆之此时此刻正住在天下第二寨里,和金圆圆无聊地你看我我看你。

金圆圆是个奇女子,明明是个纯良的无知少女,偏偏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而且还干得得心应手。

穆之当初要是知道那个第一次下山闯天下、结果不小心饿晕在路边的金圆圆是个女土匪的话,她绝对是会见死不救的。

四年前救了女土匪,是她没想到的事;和女土匪成为知己好友,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但穆之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四年后的今天,她会对金圆圆说——“圆圆,以后我跟着你打劫成不?”

金圆圆表情怪异地瞅了穆之一眼:“你会吗?”

“不会我可以学啊!”

金圆圆又瞅了穆之一眼,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学得会吗?”

不能怪金圆圆小瞧穆之,因为穆之从小就是照着神女的标准培养的,而所谓神女的标准,其实就是名媛中的名媛,淑女中的淑女,大家闺秀中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女子,精通琴棋书画、四方礼仪、温柔聪慧,却从来都是柔柔弱弱娇娇滴滴惹人怜。

你让她去打劫?

她不被人劫走就该谢天谢地了!

穆之有些受伤,可怜兮兮地看着金圆圆,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吧?”

金圆圆摸了摸穆之的脸,笑嘻嘻道:“就凭你这脸蛋,去哪里都得让你白吃白喝啊!”

这话要搁在从前,穆之是要得意的,毕竟她可是要当神女的,可现在,她却有些发愁了,以色侍人倒也不是说不行,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见穆之一片愁云惨雾的样子,金圆圆咳了两声,道:“那这样,以后我们去打劫的时候,你就帮我们守着山寨。”

穆之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你是让我跟大黄做伴吗?”

大黄是寨里的一条狗,平时喜欢打滚卖萌,每逢大伙儿出去打劫,它就负责看家。

“放心,大黄会保护你的。”金圆圆拍了拍穆之的肩膀,安慰道。

于是,穆之在山寨的岗位就这么定了。

又过了两天,这场雨终于停了。

雨停的当天,金圆圆就带着山寨的男男女女下山打劫了,留在山寨的,除了穆之和大黄,还有一些老弱病残。

山寨大门紧闭,穆之坐在大门后,和大黄大眼瞪小眼,这几日她都没再梦到那个男人,她有些郁闷,梦不到,就找不到那个男人的线索,若是以后都梦不到,她岂不是白白被人睡了?

穆之正郁闷着,山寨的大门突然被敲了两声。

她精神一抖,抬头看了眼哨台上的张大婶,见张大婶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地去开门。

穆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门打开,一抬头,就怔住了。

雨后初晴的天空泛着七彩霞光,美如仙境,而站在面前的人,却可以轻轻松松让那仙境般的美景沦为黯然失色的背景。

但见那人身着一袭白色锦衣,眉目如画、风姿卓然,仿若仙人下凡,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门口,便耀眼如明月高照。

“在下司玉,随从有恙,不知可否借宿一晚?”那人看到她的时候,面色一怔。

不过,穆之却没发觉,只听到宛如天籁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让她的心差点跳出胸腔。

“可,可以……请进。”穆之结结巴巴地道。

司玉听了,微微颔首道谢,就走到一旁去扶起面如菜色的随从东白。

穆之紧张地等在门口,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个会为美色所迷的人。

“小穆,你怎么随便给人开门?”张大婶火急火燎地从哨台上跑下来,跑过来问。

“你不是点头了?”穆之纳闷。

张大婶老脸一红:“我刚刚在打瞌睡……”

“可是我已经答应给他借宿了。”

“那可不行,我们可是土匪窝,哪有让人借宿……”张大婶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扶着随从走过来的司玉,她呆了一呆,话锋突转,“借宿算得了什么?我这就去给他们收拾房间!”

张大婶飞一般走了,司玉抬头看向穆之:“劳烦姑娘带路。”

他的声音很好听,穆之光是听着就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她连忙走在前面,把他往客房引去。

“主子,你听到了吗,这是土匪窝……”浑身虚软的东白抓着司玉的胳膊,趁穆之不注意的时候,小声说道。

司玉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穆之身上,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疑虑,脑子里不知想到什么,耳根竟奇异地泛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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