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壶沸水推开了死亡之门
一壶沸水推开了死亡之门
有鸟名意,有树名方,暮色将近,鸦雀归巢,意鸟钻进了方树的身体里。
鸟:“方树,上次我给你讲的断骨之殇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树:“记得。生命脆弱,不经意之间,那孩子就被砸断了腿,他母亲竟还不知道实情,惘自困惑许久,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若是能早些得到控制,说不定……。”
“控制。”鸟说,“意外无处不在,讲什么控制。”
树:“这……”
鸟:“某年,我把窝筑在了一户农家院里的树上。看到了这样一件事。太阳在最南方时,我站在巢边的树枝上乘凉歇息,蝉声十分的响亮,我的孩子吃饱了也睡不着觉,天太热了。一个小人儿提着一桶饭给三头猪送去,晃晃悠悠洒出来不少,倒进一个木制的长条木槽里,猪们开心地你叫我喊哼哼地吃饭了。小人儿转身回来路过水管,拧开水洗手,然后走进了一个朝西有出口的小窝里。还有一个有门的,门朝南方的大窝,其实那小窝也比我的大,我进去过,里面不进风也不漏雨,比我的窝好多了,可是小窝没有门。这个小人儿几乎天天这个时间都这样喂猪,拧开水洗手,转身进小窝,然后端出饭菜出来小窝进大窝,还会有个女人从墙外几乎准时的进到墙里面,进大窝吃饭,之后再出去,直到我给孩子讲天上星星的名字时,女人才回来。
小窝里突然大叫了一声,小人儿突然跳出来,满脸已是泪水,不少已进入嘴里又流出来。小人儿是一只脚跳的,跳到水管那里,放下了手中的水壶,水壶“噹”地落在地上,壶盖儿翻了个儿,一束白而轻飘的东西瞬间升腾起来。”
“哭得那么大声,竟然还提着热水壶?!”树说。
鸟:“小人儿当时被吓傻了。他拧开水管,用水冲洗另一只抬起的脚,脚很红,看起来比另一只多了很多肉。哭声未断,反而越发令人心痛,我回到窝里,用翅膀护紧了我的孩子,他们在发抖,蝉声也没了,很安静除了小人儿的哭喊,似乎天也没那么热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声音到了墙外,到了小人儿旁边,小人儿仿佛受到了惊吓,只见痛苦地咧着嘴,没有刚才的声音大,哭声小得让人以为一切都只是小事,甚于什么事都没有,女人瞪着小人儿,怜爱并不多于愤懑与不耐烦,女人的话语声充满怜爱埋怨愤闷还有无奈中的不耐烦。
女人带着小人儿出了院子,回来后小人儿手里提着袋子,那只脚上有黄色的水,没哭但沮丧,还是一只脚跳着,女人扶着小人儿进了大窝,女人从大窝出来,进小窝,端出饭菜进大窝,从大窝出来洗手,坐在一个有三个圆圈的东西上,两只脚一上一下地到了墙外,那东西能装不少东西,现在只装了那个女人,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不见了。
最南方的太阳往西偏了一点,蝉声有气无力,声嘶力竭,没有风,燥热。我飞到大窝的窗边,小人儿自从一只脚跳进大窝里,很久了都没有出来一次。我看见有一个东西在响,上面有人,水,鸟,它们还时不时地上下跳动。对面地上就是小人儿,他躺在黄色东西上,地面是黑的,他身下的东西是黄色的,于他而言足够翻一次身而不必沾着黑色。那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脚上仍然是黄的只是没水了。小人儿看着那些时不时上下晃动的人、水、鸟,看起来是开心的。
这时,一个男人来到院内,说着话进了大窝。很少有男人来这家,不知他来干什么。小人儿认识他,但是看得出不喜欢他,小人儿躺着给他说话,把钥匙给了男人,男人打开院门,坐在一个有三个大圆圈还冒着黑烟的东西上出了门,这个东西当当当的响声很大,个头也比女人屁股下面那个大很多。男人关上院门,把钥匙还给小人儿。当-当当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不见了。
太阳走到了西边,西边天空中不多的白云变得橘黄透着点红。院墙西边是一片不大的树林,那时看上去黑漆漆的,有些害怕,一些稀疏的高处的枝叶在青暗橘黄天空的背景下,变成一个一个黑影,纹丝不动,仿佛是印制在天上的黑斑。我一会儿分得清叶与天空不是一起的,一会儿又分不清。蝉声一天了还没停,偶有一两声“呱啊”从树枝上头传来,然后就看到一或两只黑影划过天空,落在高枝上,那是乌鸦,或许是别的鸟。
我在窝里和孩子一起谈笑星星时,叮叮当当声从远处传来,女人坐在三个圆圈的东西上停在了院门外,那三个圆圈上面还有很多棍棒,有些细小的我很喜欢,可以把窝搭得更好一些,补一下漏风的地方,有些很粗很大,我用不着。女人把这些棍棒都放进了小窝里,端出饭菜进大窝,喂猪,洗手,进大窝,出来洗四根木棍儿,送进小窝,用水冲洗身体,尿尿,进大窝,然后大窝里面变得比外面还要黑了。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
第二天,太阳走到了西边,西边天空中不多的白云变得橘黄透着点红的时候,女人进了院门,进了大窝。我赶紧飞到大窝的窗边。小人儿和昨天一样躺在地上,那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女人叫小人儿,人儿坐起来,女人说,她们家后面那家的男人死了,是坐在她家的三轮车上死的,昨天出现的男人从家里借走车载着死了的男人一起发生了车祸,……小人儿满脸惊愕。
小人儿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里,一声“呱啊”响在后面那家西南墙角的高树枝上,月亮已经挂在天上,月光皎洁,没有蝉声,能听到蛐蛐叫。
小人儿在平时的时候通常上午在家,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放一个四根木棍支起来的木板,趴在上面写写画画,下午跟着女人出去,晚上跟着女人回来。如果他没有提那壶热水,也就不会被烫伤脚,就不会下午在家躺着,那男人就借不走车,或许另一个男人也就不会死。
小人儿只是比平时发生了一点改变——被热水烫伤脚,下午留在了家里,那男人就借走了车,另一个男人就因车祸死了。这种意外,你能控制吗?”
树:“我控制不了……可,一壶热水……,一个死人……,这,只是巧合。”
鸟:“意外。世界复杂,我虽住在你的身体里,少受许多风吹雨打,可沙石打在你身上时我也听到响声,你随风摇摆时,我也只能跟随跌撞。谁知死亡在哪里开门、为谁开门。”
你试试能不能细微地觉察自己的情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