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娶你
大提琴的声音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我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我值得紧握的璀璨年华,中间流淌的,是我年年岁岁淡淡的感伤。
我一定要娶你九月,应该是穿过了留在夏季的所有温度,然后,在窗棂上刻画成了一朵雾花,留下些许在心底的不舍,为那离开的夏天,也为那个早早离开的他。
正值九月,应该是刚开学的日子,没过几天后,班里高调的转来一个男生。记忆中的那个时候的他啊,大概一直是清晰可见的,尽管在后来的日日夜夜里,她死死的不承认,哭着说她忘记了他,说她恨他,可是,初见时的他啊,她一直记得分明。一头显眼的霸道银色短发,意味深长的深蓝色眸子,挺鼻薄唇,修长的身形穿着一席时尚短装,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柔柔的刘海在额头前拂动。他走进来,站在讲台上,站在那里,大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可是,他的眼底却带着柔柔的笑意,漂亮的唇形浅浅,十分好看。他的脸,看着应该很舒心吧,她那个时候这样想了,她记得。是的,他是那种看起来很养眼的男生。仿佛在人群中,他就像一个小太阳,是的,他会发光,他,自带温暖。只是,虽然他耀眼,却也像所有的插班生一样,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排的角落里,静静的角落里。“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干年后,她淡淡的如是说。
开校,随后学校组织了一次考试。他的数学成绩令班里的同学大吃一惊,差一分就是满分,其他同学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英语成绩同样令人惊奇,在班级里排名几乎垫底。落差之大,唯有她能与之相抗衡。她的英语成绩在班里排名第一,而数学成绩平平。这样的表现令班主任有些哭笑不得。班主任先后找两个人谈话,希望他们迅速把瘸腿的学科赶上去。
“我就不信,你英语能学得那么好,数学就学不好?如果你数学成绩能赶上来,我保证你可以读名牌大学!”年轻的班主任充满期待地鼓励她。她一直记得,班主任老师的眼睛很漂亮,她笑着对她说,她相信他们。她记得,后来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是的,那天有一场大雨,大雨倾盆,或许,她的心,她的眼睛,被滂沱的大雨扰乱了……
我一定要娶你她很想向他请教学好数学的心得,还有,应该怎么学习数学,一直以来,对于数学成绩优秀的同学,她总是充满了钦佩之情,同时,心里也有一点儿小忧伤,小暗淡。但少女的矜持和骄傲,让这样的心思像九月天上的云朵,在空中稍纵即逝。我是女神,所有的男孩子都应该宠我爱我,可是,如果我是灰姑娘呢,会有心仪的男孩子陪我养猫猫,陪我一辈子吗?暗自叹了一口气后,抬起头,没想到他竟站在面前,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他偷窥了一般,她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准备逃走。他喊住了她:“我想请你帮我辅导一下英语,我来辅导你数学,好不好?”她背对着他,匆匆点了点头,又匆匆跑掉了!那天,阳光明媚,那天,艳阳高照,那天,总有不知名的鸟儿一直在低声喃喃,细细听来,仿佛是……子不语。他在她离开后,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微微笑了……只是,她离开的太匆匆,从未发现。
时间呢,过得也挺快的,于是,从陌生到熟悉,从紧张到放松,也是自然而然的,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彼此的生命之中,同时,也扮演了那对角色——担当起对方的老师,其实又是彼此的学生。学好每一门课程其实都是有好的方法和窍门,比如掌握了有效的方法,学好一门课程就会变得非常轻松。就这样,她的数学成绩和他的英语成绩都一点点提高起来。班主任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于他们的互助学习显然是非常赞赏,甚至开始提前为他们指定上哪所名校。
因为已是高二,每天早晨上学,父母都会为她准备一些小点心,让她在课间补充营养,为高考做冲刺。奇怪的,放在课桌里的小点心常常会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她更爱吃的巧克力夹心糖。四下望去,所有的同学都在埋头学习,猛然间回头,看到他正望着她,眼光对接的刹那,她迅速低下头去。她永远不知道,他在手帐本上写着,我喜欢的女孩子望着我的时候,小心翼翼,却也让我心动,让我欣喜。后来我才知道,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他们两个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相处着,后来,也有人时不时的在她面前谈论他的好,她总是把耳朵捂起来,装作没听见。
我一定要娶你一年的时光打马而过,他们也高三了。经过一年的相处,他们之间有了默契,你不言,他不语,可是,一个眼神儿,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之前的班主任也被调到了高一年级。取而代之的是教学经验更为丰富的英语老师。而英语老师则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太太。她面目慈祥,对于英语成绩优秀的她一直是比较偏爱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是的,又是一年春来到。一天中午,乍暖还寒,她和他在学校操场僻静的一角进行英语交流,以此来提高口语水平。不曾想突降一场在这个季节很少见的大雨。两人迅速向教室跑去。可能因为雨有点儿大,也可能是女孩子的缘故,总之,她跑得慢了,他伸出手拽着她的手一起跑。跑到教室里,抬头一看,班主任正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们。她赶紧松开拉着他的手,随即很不体面地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后来,她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那场大雨,他们在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故事,他们的故事,会不会未完待续。只是,没有如果,他们的故事,在那场大雨里,被淹没了,他们之间,在那场大雨里,做了最后一次没有告别的告别……
是的,在后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春天少见的大雨,随即在她的生活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老太太找来了她的父母,要求她的父母严加管教她。而他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班主任多次找他谈话,并在课堂上公开训斥他。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喊:“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她是一个老巫婆!你相信吗?我以后一定要娶你!你相信吗?”
只是,班主任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不止一次公开讥讽她:“一个只有英语成绩出色的学生是根本考不上好的大学的。”并让她写下保证书,在以后绝不和他在一起。她受不了这样的污辱,哭着跑出了校园。她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突然抱住一棵树,哭出声来,她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哭自己,哭他,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呜咽,并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她的痛苦,她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的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想竭力制止抽泣。 她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
她在外晃荡了两天,父母都急疯了,四处找她。回家后,她说不想上学了。父母苦苦哀求她,她只能屈服,不情愿地充满委屈地向班主任道歉。因为,那天她看到父母亲有了白发,还有眼角细细的皱纹。所以,她为了父母,似乎,只能屈服。只是,当着父母的面,她的面,老太太似乎原谅了她。但父母一走,在教室里,当着全体同学的面,班主任充满嘲讽地说:“一个女孩子要学好很难,学坏是很容易的。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能够回来?只要你在这个学校里,有我在,就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的!”
我一定要娶你别无选择,她只能转学。在新的学校里,她刚想重新开始,就收到了他的信。他说:“对不起!全是因为我!”她读了一遍又一遍,含着泪水把信纸撕碎,扔进了风里,往事随风。她告诉自己,往事如风……
那一年的夏天,冥冥之中的注定,她考得一塌糊涂,甚至连最让自己骄傲的英语学科也差得离谱。而他也只考上一所师范学校。他在信中鼓励她:“一定要振作起来,争取从头再来。”
她选择了复读,同样的,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排的角落里。她又想起,他们初见时,他也是如此,最后排的角落里,只是,她更像一棵没有人注意的小草。所有人都不知道,正是这棵小草,立下了雄心大志。所有对班主任的恨都成了她学习的动力,目的只有一个:报复!
后来,如愿以偿,一年后她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她又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了这个大都市。对于当年那个思想封建、小题大做、穷凶极恶的班主任,她仍旧耿耿于怀。而他早已多年没有和她联系过。他在雨天拉着她的手奔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赌气似的大声咆哮的“我一定要娶你”的豪言壮语如今想来仍旧怦然心动!他喜欢过自己吗?她课桌里的小点心是不是被他偷换成了巧克力夹心糖?他为什么总是讨好她周围的女同学?应该是喜欢的!但他从来也没有对她表达过。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俯视都市的美景,她感到往事如昨,心中怅然若失。是的,她,在思念他。只是,她不愿承认。他们,一路风雨,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刹那间的回首,他发现,拆散他们的终究不是年华,而是那些纠结与过往,只余下路过的身影落在记忆的深处,留在无法抵达的远方。
再后来,她接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电话邀请,本来她工作繁忙,但得知老师和同学们都要参加,她欣然应允了。这不是她期待已久的机会吗?他会来吗?她更要报复,她甚至设想了这样的场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给其他老师和同学们敬酒,而置那位老太太于不顾。她就是要冷落班主任,让这位当初欲置自己于死地的老巫婆看看,正是恶毒的讥讽和打击造就了化蛹为蝶的自己。
校园的风景依旧,只是物是人非。指缝太宽,时光太瘦,时光总是从指缝悄悄溜走。不出她所料,她成了同学们瞩目的焦点,当年那个年轻的班主任也已经是人到中年,她和心爱的老师相拥而泣,老师感慨地说:“你是从我们学校走出来的,你是学校和老师们的骄傲!”泪眼迷离中,突然看到了他,他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帅帅的,屌屌的,只是脸上多了一副眼镜,戴上眼镜的他啊,没有了霸气,多了一份相对而言的沉稳。她听到,有同学说,他现在回到了母校当老师,教的竟然是她当年最擅长的英语。他搀着一位老太婆。仔细看去,不由吃了一惊,竟然是她恨之入骨的老太太。老太太真的已经老了,头发花白,额头上布满了皱纹,背也有些驼。刹那间,所有的恨都变成了一种心酸。老奶奶,在时光的大背景里,她选择了原谅。所以,那些准备了好久的反唇相讥的台词也在瞬间变成了温柔的问候:“您,还好吧?”老太太抿紧了嘴唇,老泪纵横。她很有风度地与老人拥抱在一起……
聚会结束后,他开车送她。在她下榻的宾馆下面,他突然拉住转身离开的她,缓缓说,“谢谢你,谢谢你能不计前嫌,这样对待她。”
“你不也一样?”她看着他,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突然,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她再一次想起他赌气时说出的“我一定要娶你”的承诺,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再后来,她突然抱住他,在他的怀里小声抽噎起来,他的怀里很干净,没有淡淡的烟草味。她感觉得到,当时,他怔住了,随后,又很自然的抱住她,仿佛,这么多年,他们从未有过离开。
宾馆里,她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他,也有她。初见时的笑,课桌里的巧克力夹心糖,以及再后来他们在那场大雨里的奔跑……她突然想起,她忘了些什么,那一年,他们的遇见。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么?”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落地窗外的太阳,睡眼惺忪,她摸摸头,笑了,他陪她度过了美丽的高二,以及后来有点儿伤心的高三,高四,同时啊,在他与她分开后,以另一种方式,陪她走到了现在,他们的故事,一直在连续,只是,她从未发现,炫彩生命,他与她一直在一起……
后来,她又回到了她的城市,她发消息给他:
“你是深山里的游客啊,边走边爱,四海为家。
我是集市的养猫人,不看路人,不换爱人。”
我一定要娶你刚好又是九月,九月啊,原来只是活在记忆远方的一首离歌,就如雨滴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