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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金锁记》3.暧昧

2023-01-06  本文已影响0人  咸蛋螃蟹

七巧在这个家庭生活的苦闷,她的压抑和对正常夫妻生活的向往,在这里充分体现出来。

叔嫂之间暧昧的气氛、短暂的肢体接触,已经不仅仅是暧昧了,对于七巧是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暧昧

七巧把兰仙挤走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始挑逗三爷。

七巧就在兰仙的椅子上坐下了,一手托着腮,抬高了眉毛,斜瞅着季泽道:"她跟我生了气么?"

好歹也是嫂子,瞧七巧这个调就不对:托腮是小女子情态,在男子面前是有点让人想入非非的。抬高了眉毛流露了对对方的欣赏,斜瞅着,就是挑逗了。

面对青春健美的季泽,这是七巧的真情流露,她倒是一直在做她自己。

闲闲地说几句,七巧说留三爷在家,三爷说是大家怕他花钱。

"阿弥陀佛,我保不定别人不安着这个心,我可不那么想。你就是闹了亏空,押了房子卖了田,我若皱一皱眉头,我也不是你二嫂了。谁叫咱们是骨肉至亲呢?我不过是要你当心你的身子。"

七巧总能够把话题牵着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处处显示自己的体贴,人家新婚妻子刚转背,她在这里操心三爷的身子。三爷说不要她操心。

七巧颤声道:"一个人,身子第一要紧。你瞧你二哥弄得那样儿,还成个人吗?还能拿他当个人看?"

季泽马上正色纠正她,二哥是生下来就是那样,并不是他自己作践成那样的,以后要靠二嫂扶持了。

一个青春女子和这样一个不正常的长期卧床的人生活在一起,需求是长期压抑的,苦闷是显而易见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给予理解的。

这是她一层苦闷。

第二层苦闷就是眼前这个人,健康的,跟她暧昧着,却只能看着,爱而不得的苦闷。这又加深了第一层的苦闷,让她的生活显得更悲哀了。

七巧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两手扶着桌子,垂着眼皮,脸庞的下半部抖得像嘴里含着滚烫的蜡烛油似的,用尖细的声音逼出两句话道:"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她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将手贴在他腿上,道:"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麻了,摸上去那感觉……"

七巧大胆泼辣,直接坐三爷旁边上手了。这里主要还是发泄内心的苦闷,对妯娌倾诉不便,她们既不理解也不愿意听,也是无法感同身受。三爷是兄弟,可以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哥哥,可以有直接的感受。

而且这样的话,对谁说都不合适,往往一张嘴就被人堵住了。

当然,这样的话语和动作也是很强的挑逗和暗示。她的压抑和渴望在那颤抖的脸上和尖细的声音里。

太明显了。

三爷出手也让人惊讶。

季泽脸上也变了色,然而他仍旧轻佻地笑了一声,俯下腰,伸手去捏她的脚道:"倒要瞧瞧你的脚现在麻不麻?"七巧道:"天哪,你没挨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

脚,对于以前的传统女子是什么意味?记得冯骥才有一篇小说叫《三寸金莲》,虽然大多数人没有那样变态,也侧面反应了以前女子的小脚在男人眼里意味着什么。

这一捏,就逾越了叔嫂的情分,赤裸裸的诱惑。

这一次的肢体接触,给七巧的冲击力很大,健壮的肢体和肌肉,有力道的感觉,让她感觉没病的男人真好,可望不可及,接着会是绝望。

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只看见发髻上插的风凉针,针头上的一粒钻石的光,闪闪掣动着。发髻的心子里扎着一小截粉红丝线,反映在金刚钻微红的光焰里。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了下去。她不像在哭,简直像在翻肠搅胃地呕吐。

她内心的渴望就如那一点粉红丝线,只能反映在风凉针的微微的钻石光里,一点闪闪的,尽管她天天抖动着也是被人忽视的。

那样的社会和家庭环境,也只能如此。

这一刻,她被自己的压抑和欲望以及两个人接触的冲击力麻到了,更多的是悲凉后的绝望。

场面有些难堪,季泽脸上挂不住,两个人吵了几句,季泽提到为二哥要留些体面,自己要走。

七巧就抖落三爷的混账事,在外荒唐,就是家里也是不像样,不说是嫂子就是奶妈他也不在乎,七巧得不到就糟蹋他一下。

三爷对这些话倒是轻描淡写无所谓。

七巧不死心,直接挑明,难道自己在病人边也沾了毛病,你就沾不得?

她睁着眼直勾勾朝前望着,耳朵上的实心小金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

这个蝴蝶意象,美丽而凄惨,她的命运结局。她泼辣鲜艳,飞进了这个美丽的玻璃匣子里,只能成为没有生机的失去自我的标本。

在这个家里,她的一切都被安排好的,她被铜钉钉住了,金钱的枷锁束缚了她的一生,鲜艳而凄怆。

他们注定仅此而已,季泽虽然动心,也知道她难缠,而且这样的家庭也不能有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缺女人,说到底,只是一点点动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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