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不复(1)歧途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远离了那个滨海小城,正在走向歧途。
我多么容易轻信人呢,仅仅是听了她的一通闲扯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西去的列车。现在后悔已迟,火车正在牛一样的喘着粗气爬上高原,它向那个神秘的狂欢聚会赶去,我已经身不由己。
这样会很麻烦,我在心里悄悄嘀咕,几天前我离家的时候,妻子替我收拾行装,她很有耐心地把那些身份证,记者证,钱包,各种银行卡,墨镜,充电器,锁刀,香烟、钢笔,还有几本书,一一分门别类装进我随身带的,厚帆布旅行袋里,那些都是我走到社会上扮演角色所不可缺少的道具。
会去多久?
我不知道,只是想转悠转悠,顺便找一下朋友们。
我坐在窗台上,把烟灰弹到楼下,楼下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在练习骑自行车,那孩子,6、7岁的样子,细细条条的,倒挺倔强,四周没什么人。
晚上我和妻子一起看电视,香港明珠台播放的日本原版电影,三国连太郎主演的,我听不懂,看的稀里糊涂,结尾是三国连太郎扮演的父亲死了,他的儿子和一个女同学去峡谷里看萤火虫,满峡谷的萤火虫把峡谷映得通明,于是两个穿着中学生校服的小孩子,尝试了初吻。
那是我离家的前一夜。
永劫不复(1)歧途
现在,火车已经在名叫西川的小站停车,我提着旅行袋,走下车厢,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站,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竟有那么多的人下车,大家用眼神交换一个意会,我也如同知情人般的,时而露出一丝微笑。
夕阳,斜挂在苍凉黑暗的索卡峰西边,西川城是山阳面,一片冲积扇上的古城,索卡峰到底从属于哪一条山脉,我说不上来,主要是懒于再去查一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对空间失去了判断,讨嫌一点的说法是,空间的衡量取决于参照系的比较,空间的比较是互为参照物,然后以交通工具的速度来决定,最后一个环节,涉及到了时间,时间本来是虚构的,这个需要借助机械和电子的物体来感受的概念,是人类意识创造的产物,与其他艺术品没什么区别,虚构是大前提。
这种论证,既不新鲜也没多大意思。
我想说的是黄昏,太阳已经醉醺醺的,卧在索卡峰那坚挺耸立的肩胛骨上了,索卡峰被太阳的温情,涂抹的魅力无穷,冲积扇面呈舒缓的斜面漫过来,表面的沟壑土埂,经络杂乱,像百年古树的虬枝般,纵横交错。树木不太多,大部分干枯着,昏暗中蝙蝠和沙燕,急掠而过,险些撞到人的脸上,沙燕的嘶叫,有点揪心。
西川城一条街,不长,依山势,从西向东,小时候有人说笑话,站在西城门撒泡尿,就流到了东城门。我信,我现在就迈步向望的见的东城门走去。
事隔多年我第一次发现,西川城的东城门是如此壮丽雄伟,在广阔的索卡高原上拔地而起,金顶映着落日余晖,四角飞檐上悬挂的青铜杀金的风铃,传出悠扬悦耳的铃声。城门前面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此时喧闹非凡,这应该算是一个反常。
我急急凑过去看个究竟,壮观场面使我大开眼界,开阔地上,跪满了黑鸦鸦的人,每个人面前摆着一张纸符,有旧报纸,包装纸,擦屁股的草纸,贵重的丝绵宣纸,展开的香烟盒,每个纸片上都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人们虔诚地跪着,低下头,嘴中念念有词,仿佛祷告,跪着的人群最前面,兀立着一个面部漆黑,头发老长,衣衫稀烂的汉子,身材相当高,两米多的样子,手里执一柄石质古剑。
我向一个跪着的人询问。
他说:求药求药。
管用吗?
当然。你不要再烦人了,如果也想治病,就找个地方跪下吧。
我想我还是先找个住的地方再说。
走进城门楼子,在门洞里,看见一个蹴在墙边的老者,他蓄一部相当有风格的山羊胡子,尖翘翘的,像用发胶粘过,一顶圆布帽头,斜扣在光秃的头顶,两眼犀利有神的盯着我,使我后脊梁骨直冒凉气。
你可不要忘了,你生于斯长于斯,他竟先开口对我说。
你咋知道?
嘿嘿,你换得了鞍子换不了马对吗?
我无言以对,他却深知内情的样子,不信任的望着我。
你说我该怎么办?
最好学着别人的模样,不要自作聪明,否则你会走入迷途。
说完他不再理睬我,眼睛转向别处,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城门楼外面的祷告声变得嗡嗡隆隆,闷雷一般惊天动地。
我冷笑一声向城里走去,这时又想起了那个身穿哈雷的酒吧小妹。
孤独的夜晚,容易想起姑娘是吗?写下这句话,我喝了一口重口味的西川啤酒,窃笑了好一阵。
永劫不复(1)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