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641】来俊臣倒台。2022-08-05

10、

前益州长史王及善已经退休，赶上契丹作乱，山东不安，起用为滑州刺史。太后召见，问他朝廷得失，王及善上陈治乱之要十余条。太后说：“外州都是小事，朝廷才是根本，卿不可出京。”四月八日，留任为内史。

11、

四月十八日，任命右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与右豹韬卫将军何迦密将兵出击契丹。

五月八日，又任命娄师德为清边道副大总管，右武威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前军总管，将兵二十万出击契丹。

之前，有一个叫朱前疑的人，上书说：“臣梦见陛下寿满八百。”即刻拜为拾遗。又自称“梦见陛下头发白了之后又变黑，牙齿落了又长出新牙。”升迁为驾部郎中。出使回来，上书说：“听见嵩山在高呼万岁。”赏赐给他红色算袋（放笔墨的文具袋），当时他的官职还未达到五品，就佩带在绿色官服上。正巧朝廷发兵讨伐契丹，敕令京官出马一匹供军，酬报以五品官职。朱前疑买马呈交，屡次上书请求升官；太后厌恶他的贪鄙，六月一日，敕令把马还给他，贬逐回乡。

12、

右司郎中、冯翊人乔知之有一个美妾名叫碧玉，乔知之为了她的缘故，不愿意正式娶妻。武承嗣把碧玉借到家中，让她培训自己家中妻妾，然后就扣留不还。乔知之写了一首诗《绿珠怨》寄给她，碧玉投井自杀。武承嗣在裙带中找到诗，大怒，指使酷吏罗织罪名告发乔知之，将他灭族。

华杉曰：

权贵们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又被更大的权贵吞噬。乔知之给碧玉写《绿珠怨》，他和碧玉，也就得到了石崇和绿珠一样的下场。石崇是西晋大臣，曾任荆州刺史，劫掠往来富商，因而富甲天下。后来，因为不肯将宠妾绿珠献给比他更有权势的孙秀，遭到诛杀，夷灭三族。绿珠也为石崇殉情而死。

13、

司仆少卿来俊臣倚势贪淫，士民妻妾有貌美的，他千方百计都要搞到手；指使人罗织对方罪名，然后假传圣旨以取其妻，前后罗织诛杀的人，不可胜计。把宰相以下官员列成名册，抽签陷害，自称才比石勒。监察御史李昭德一向厌恶俊臣，又曾经当庭侮辱秋官侍郎皇甫文备，二人共同诬告李昭德谋反，下狱。

来俊臣想要罗织罪名诬告武氏诸王及太平公主，又想要诬陷皇嗣李旦及庐陵王李显与皇宫南城、北城官员一起造反，希望借此一举盗取国权。河东人卫遂忠告发他。诸武及太平公主恐惧，一起告发其罪，下狱，有司处以极刑。太后想要赦免他，判决奏上去三天，也没有批复。王及善说：“来俊臣凶狡贪暴，国之元恶，不铲除他，必定动摇朝廷。”太后在苑中游览，吉顼在前面牵马，太后问他外面的事，回答说：“外面的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来俊臣案没有批复。”太后说：“俊臣有功于国，朕正在考虑。”吉顼说：“于安远告虺贞（李贞）谋反，既而果然造反，如今于安远也不过是成州司马。来俊臣聚集一群流氓无赖，诬陷忠良，赃贿如山，冤魂塞路，如此国贼，何足惜哉！”太后于是批准死刑。

六月三日，李昭德、来俊臣一同斩首弃市，时人无不痛惜李昭德，而对来俊臣伏法，民心大快。仇家争相抢吃来俊臣的肉，一会儿就抢光了，有人挖出他的眼睛，有人剥下他的面皮，剖开胸膛，挖出心脏，践踏成泥。太后知道天下人都痛恨他，于是下诏数落他的罪恶，说：“应该追加全族屠灭，以平民愤，可依法没收他全部家产。”士民都相贺于道路说：“从今往后，可以安稳睡觉了！”

来俊臣因为告发綦连耀的功劳，太后赏给他奴婢十人。来俊臣到司农察看所有奴婢，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的，因为西突厥可汗斛瑟罗家里有一个年幼婢女，能歌善舞，来俊臣想要得到她为赏赐，于是指使人诬告斛瑟罗谋反。诸酋长到宫门前割下耳朵，割破面皮讼冤的有数十人。正巧来俊臣被诛，才得以免祸。

来俊臣当权时，选司接受来俊臣请托，不按规定次序直接任命官职的，每次有数百人。来俊臣败，侍郎都自首认罪。太后斥责他们，回答说：“臣负陛下，死罪！臣乱国家法，罪止一身；不听来俊臣的话，立见灭族。”太后于是赦免他们。

上林令（掌管皇家园囿）侯敏一向谄事来俊臣，他的妻子董氏劝谏他说：“来俊臣国贼，指日将败，夫君应该疏远他。”侯敏听从。来俊臣怒，贬他为武龙（广西田阳县）县令。侯敏不想去，妻子说：“速去勿留！”来俊臣败，他的党羽都流放岭南，唯独侯敏没事。

太后征召于安远为尚食奉御，擢升吉顼为右肃政中丞。

华杉曰：

来俊臣自称才比石勒，有点奇怪，他怎么会想到石勒。诸葛亮也不过自比管仲、乐毅，这是人臣中的模范人物。石勒呢，石勒是后赵开国皇帝，来俊臣以他自比，就很不恰当了。他的权势全部来自于武则天，靠的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他哪有什么才能！但是，一个人一旦想要什么，马上就能得到；而且想要哪个朝廷大臣的妻子，也能信手拈来之后，他就真以为自己是神了，野心迅速膨胀，真想做开国皇帝，以至于要把武氏诸王、太平公主、皇太子、皇宫南北城所有官员都一网打尽，夺取政权。这就是上帝要谁灭亡，必先让他疯狂。来俊臣就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