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
作者:天隐子
“一切有形之物皆有道",夕有老子著《五千言》,道法始成。道生于混沌,历星辰斗转而不灭。你我众生,皆在道内。————序言
甲戌年辛未月, 时逢干旱庄稼颗粒无收 ,我就是在田地裂得最厉害的时候生下来的 。 每家每户的米缸几乎都已经见了底, 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没有因为吃不上粮食而拒绝下蛋 ,我母亲竟营养充足地顺利生下了我。我出生那天是农历八月初三,卯时,时值二十四节气的“白露”。
有一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天夜里,村里的一位先生拄着拐棍火急火燎的就往我家赶,进门只匆匆打量了我一眼,便指着尚在襁褓中的我对我爷爷道, “焦金流石 道兄孙儿当是行雨之龙 此乃天命” ,当时除了爷爷外父母叔伯等人皆是不知所云。第二天东方刚刚翻起了鱼肚白,数月干旱带来的恐惧被一场大雨彻底驱散 , 我可怜的父母和族内长辈们得以在不久后结束了他们食不果腹的日子。
打我记事开始 ,最早的记忆就是每天睁开眼头顶上的白色蚊帐和听到我哭声赶来的母亲。蚊帐顶上总是有些散落的玉米粒 ,那是从阁楼上缝隙里掉下来的 , 我想要是那个时候我会数数 , 我肯定有时间可以把它们数个清楚 。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我见到最多的活物恐怕是那些终日在帐顶闲逛的老鼠, 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也只在有人进来时才溃散而逃 , 如果我是它们 ,我想必也会无视下面那个尚且只会哼哼唧唧的愣头小子。
我家祖上都是务农为生,虽说族谱上也有显赫之时,但是近几代再无人谋得一官半职。近现代的宗族历史要从民国时自江西迁到此地讲起,说起民国,当时蒋介石麾下的第一特务戴笠当数最为有名,此人据说也和我家族颇有渊源。本家姓戴,但自近几年户籍登记改革演变成了“代”,化繁为简,我觉得实在令家族姓氏失去了某些韵味。
说起戴姓起源,家谱中有详尽记载“成汤治六百余载,纣王统三十余秋,有箕 (jī)子乃兄,及微子为弟,观其朝纲坠落王法错庸,恐其宗祀难继,祖族无存,箕子留朝以尽忠心,微子赴宗而尽孝意,微子归后从谥号戴公,皇王正诏封为戴姓”,微子为宗,戴字为姓,数千年来,居中原楚国之地,几百代辈,入华南江西之籍,立基起业。
我自小从家人那里了解的关于本家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到了曾祖父那一辈当了先生,这是我们那边对道士的尊称,家中关于“道术”相关内容的书籍尚还有保存,我叔伯等人后来通过爷爷口述写下了拓本四百余册,其中文字近似梵文,意思也晦涩难懂,如果不是天生有慧根的人难入道行。
到我爷爷这一辈,膝下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父亲排行老二,我父亲的大哥也就是我大伯,生有两个儿子,我还有一个姐姐,单名一个静字。爷爷虽说也是道士先生,但是爷爷并不是曾祖父亲传的道行,爷爷年轻时心性难定,违背了曾祖父的意思去了远处拜师学艺,后来才有爷爷独成一派的事情。我不知道爷爷是否在曾祖父去世以后有过感到内疚,但我想,曾祖父大概是遗憾的罢。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有太大一部分与爷爷有关,而我也因为爷爷走上了一条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路。打我记事开始,时过境迁已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但自幼爷爷对我的谆谆教诲至今日不敢忘。
“仙风道骨”这是我至今对爷爷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冷峻的国字脸、眉毛凌厉得如同出鞘的剑,下巴蓄有一小撮别有韵味的胡须,想必倒回去几十年爷爷必是远近闻名的才俊。爷爷和其他先生一样,喜欢喝酒、爱好书法,祖屋会客厅的墙上都是爷爷挥毫写下的家训族规,爷爷对我们向来严厉,小时候天性顽劣的我自然吃了不少皮肉苦。
小时候的环境想必也是我如今性格如此的起源。祖屋是传统的木梁瓦房,由三十六根立柱七十二根横梁构成,除去屋顶的石瓦都是原木。说来奇怪,地处南方却并不是坐北朝南的布局,我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太阳会从对面的山顶升起,黄昏在屋后落下。祖屋的四周竹林环绕,两条小溪自两旁流过,按照风水学上的说法来说是聚财之气一象,屋前一个七十平米见方的院坝,我们那里俗称“坝子”,是晒晾庄稼谷物的所在。坝子前沿是一块低洼的地,不知何时生出一个泉眼,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四周长满了一种细长的青色草药,鹅最喜在上面下蛋。池塘里小时候是有鲤鱼的,各色各样的鲤鱼都有,水中长满了茁壮的水葫芦,每天早上起雾的时候,鲤鱼浮出水面,洁白的大鹅振动它那对巨大的翅膀,那种宛如人间仙境的场景恐怕只有见过的人才能知晓。
房屋靠后檐一排皆是卧室,正中是爷爷的书房兼就寝的屋子,靠前自左往右分别是灶房、堂屋(摆放天地君亲师香火牌位的地方)和会客厅。我出生的村庄不大,名为“小关”,坐落于四周环山的一个小山坳里,只有几十户人家,七成以上都是戴家族人,外姓人很少,故事就是在这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