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门卫（二）

        放学的孩子经过他旁边，都会脆生生的喊一声“爷爷好”，可是看起来他并不喜欢孩子们这么叫他。只是没有办法纠正，只能由着孩子们这么叫他了。

        他讨厌老去。

        因着我父亲年纪较大，所以我很少对一些年纪看起来较大的人称呼比较流行的一个礼貌用语“大爷”，我一般都会尊称一声“师傅”。后来，同事说，她称呼这个门卫“大爷”，发现他很不高兴。她也不知道原因，后来再这样称呼，他很生气，腆着撑着保安服要裂开的大肚子，不高兴地说：“别叫大爷，叫大哥。”看到他满头争先恐后暴露出他年龄的白发，同事怎么也叫不出“大哥”二字，从此改口叫“师傅”。

        他好吃。

        小小的门卫屋子被分割成两个屋子。一间做他的宿舍，放置了一张两层学生床的屋子更是逼仄狭窄。于是，他就在门口用了一个电炖锅做饭。那个小小的炖锅里，不时变化着花样。排骨，鸡，牛肉，海鲜……我常常疑惑他那点微薄的薪水如何让他满足口腹之欲？学校里有一片小小的竹林，每到春季，他就扛着铁锹在竹林里乱转，竹笋成了这时候的主打菜。有一次我看到他挖了不少，随口就说了一句：“师傅挖了不少竹笋啊”。他竟然很恐怕我分他一杯羹，很不耐烦的说：“没几个没几个”，把盛放竹笋的袋子迅速搁到一边。我忽然就想起了《孔乙己》中，面对索要茴香豆的孩子们，孔乙己的那个用手捂住茴香豆的动作。每次看到他埋头大吃，吃的那么香甜，我总是很羡慕他这胃口。冬天的暮色里，春天的樱花树下，夏天黏腻的空气里，秋日暖阳里，有了他那只冒着热气的飘香电炖锅，才是人间烟火。

        他爱花。

        本来空荡荡的桌子上，他放置了好多花。他就地取材，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双层架子，酒瓶子被割开，当成了花盆。他经常逛花市，总是买一些不便宜的花来养。牡丹海棠养的最好，还选了嫩嫩的粉色。几棵百合也是娇艳的浅粉色，本来毫无生机门卫室，俨然成了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单位的绿化很好，围墙都是蔷薇，月季，还有凌霄花，除了冬天，屋内屋外，花的世界。

        他爱玩。

        不值班的日子里，他就骑了他那辆摩托车去钓鱼，风驰电掣的去郊区。回来往往是一尾鱼也没有，但是满脸的骄傲和兴奋。换下保安服装，稍微收拾一下，竟然也带着男子的一丝魄力。

        今天去拿快递，他悠闲地坐在树下，一只脚蹬着树干，后倚着半翘起来的椅子，快乐的哼着小曲，享受着夏日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