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
1.
有段时间住在城市的郊区，整天窝在房间写稿子，一天一顿饭，大多时候是泡面，偶尔吃不下去才出门觅食，睡眠也没有规律，浑浑噩噩，常常梦里和现实无法分清。
有天半夜一点多，大概是稿子写到动情处，胃口大开，简直饿得要死。翻遍了冰箱也没有找到一点吃的，最后只在房间角落找到一包香烟，是半个月前朋友来家里落下的。
我是不抽烟的，为了缓解饥饿，我一咬牙叼上两根，不点火，就为嘴里有点东西，实在不行舔一下烟屁股也好啊！坐回电脑前继续写稿，结果五分钟后我几乎把整根烟吃进去了，我一边哭着往外吐烟丝一边穿衣服，打算去外面碰碰运气，看看郊区上有没有通宵营业的小餐馆。
凌晨一点多，街上偶尔传来远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接着又很快安静下来，路边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几盏路灯，暗淡昏黄，不时闪过流浪猫流浪狗逃窜的影子。
一个人往前走，直到走到郊区边上，才看见一家亮着灯的店面。推门进去，装修的类似于日本风格，桌子，装饰都是木头的，还有一个弧形的吧台，坐着五六个客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挺帅的，眼角分明，笑着招呼我坐下，问，吃点什么？
我说，都可以，快一点就好了。
老板笑着说好，然后转身走进后厨，十分钟后端上来一碗面，热气腾腾，上面撒着青菜和胡萝卜，还有两片牛肉。夹一筷子进嘴里，感觉汤汁瞬间渗透细胞壁融入口腔，连味道都自带特效。
我又连夹几口，老板在一旁安静地擦着杯子，我有点好奇，问，老板，为什么这么晚还不打烊？
老板手上依然擦着杯子，只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自己在家也睡不着，干脆就在店里耗着。
我接着问，那，每天凌晨都会有顾客吗？
老板点点头，说，有，人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情况，生活也总有你想不到的样子。
我笑了笑，夹起一大口面吃了下去，心想，也对，星空那么大，深夜那么长，孤单那么辗转，这世界肯定不止你一个人没有睡觉。
2.
后来每天写稿到深夜，饿了都会再来这家小店，站在街角望过去，整条街唯一亮着灯光的店面。一年四季，阴晴雨雪，都可以看见发黄的灯光从小窗户射出街道，这对于深夜路过的人，总是一种寂静的安慰。
来的次数多了，见的人就多了，老板也就慢慢熟识，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没有一个不夸老板的手艺精湛。有次我好奇地问，一个人做饭再好吃，也不能同时满足所有人的口味吧？你是不是在里面放什么东西了？
老板笑着说，对啊。
我大惊，问，放的什么？
老板说，时间。
老板见我一脸茫然，继续笑着说，店开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有人冒着大雪走进店门，饥寒交迫，连说话都透着冷气，那锅里一定要多放几只辣椒，客人一口吃进去，麻辣滚烫，整个人都被振作了一番。有人失恋，没地方哭，一个人跑来吃饭，那汤汁一定要熬的过浓，最好让人感觉到那股淡淡的咸味，如果客人把食物放进嘴里那一刻能流下眼泪，那么同时他也就被治愈了。
我听完愣了几分钟，然后呆呆地问，那我呢？你对我是怎么做到？
此时正好有客人开门进来，老板只是笑笑，没回答我，转身去招呼客人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赶路的人，失恋的人，绝望的人，蹲在街角抽烟的人，在公交上红了眼眶的人，站在天台上犹犹豫豫的人，好像没有一个是我，又好像哪个都是我。
看不清，低头在浓雾弥漫的城市潜行，没有四季，时针停顿，水杯滑落在地板，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一个个慌张犹豫的脚印，我们像黄昏后芦苇的沉默，除了蜡笔的痕迹，什么都不剩。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病。
其实，谁都抵不过生活给你温柔的一枪。
3.
有天晚上我正在店里吃东西，走进来一个女生，样子像是大学生，穿着很简朴，甚至可以说有些破旧，手上拎着半把香蕉和几个苹果。
女生一进屋老板就笑着说，你来了。
女生红着脸点点头，然后窘迫地说，我要一碗汤面，要半两面。
老板笑着说好，然后转身去下面，女生就坐到旁边的小桌子上。过了一会儿老板把面端上来，怎么看也和平常的份量差不多，女生说了声谢谢，然后抱起碗大口地吃，最后连面汤也喝的精光。
老板笑着问，还要不要吃些什么？
女生站起来说，不用啦。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递给老板。老板笑着收下，女生又鞠躬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半把香蕉和几个苹果离开了。
等女生走了我好奇地问老板，半两面是什么面？
老板抬了下眉毛说，半两面和你吃的是一样的，就是面只要半两，比正常的量少一些，价钱也就便宜一些。
我说，可我看她的也没有少吧。
老板笑了笑，沉默了下说，那个女生是个大学生，前几天来过店里一次。
我放下筷子，听老板继续说。老板说，那女孩家里有兄弟姐们五个，她是老三，家里比较困难，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两万多，都要靠自己挣。她本来给附近的一家小店送餐，结果前几天送餐时骑着电动车把一个妇女的腿撞折了，店里不管，她一下子也拿不出钱来。
我说，这。。
老板接着说，女生挺善良的，也没有跑，虽然一时没有钱赔给人家，但这应该是去医院照顾一下伤者吧。
我听了说不出话来，想起刚才女生拎着半把香蕉和几个小苹果，原来是女生连买一整把香蕉的钱都拿不出来，所以只好买了半把，也要去看望一下伤者。
而老板知道，所以尽管女生要了半两面，老板还是按照正常的分量做给女生。
我和老板说，你说，受伤的那家了解到女生的情况后，会不会就算了？
老板笑着擦杯子，嗯了一长声说，希望吧，或许善良的人，就会收获更多的善良。听完我端着食物挪到门边，头靠在窗户上，夜渗透玻璃，店里开着暖风，表情冰凉。
世事平庸，一切都是本来的样子，发生过，无需雕琢，无需立地成佛，从此在走过的道路上对自己说，啊，原来本就是这个样子。
4.
再一次见到女生，是一周后，拎着一箱牛奶和几兜营养品。女生推门进来对老板说，老板，我要一碗汤面，要半两面。
老板笑着说好，然后转身去下面，女生依旧坐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过了会儿老板把面端到女生面前，笑着问，最近怎么样？
女生也笑笑说，还好吧，工作辞了，就是一直在医院。
老板问，医院那处理清了吗？
女生点点头，说，嗯，女人住院一周后她的弟弟来了，让赔两万块钱，亲戚帮我凑了凑，加上自己攒了一些，总算凑够了。
我在一旁没忍住问，既然都赔给钱了，你还去医院干嘛？
女生抬起头，眼睛放着光说，没关系啊，他弟弟拿了钱就走了，没人管她，我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和老板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女生低头吃了口面，然后笑着对老板说，您做的面还真是好吃呢，不知道以后还没有机会吃到了。
老板说，随时欢迎你来。
女生沉默了下说，可能没机会了。
老板问，怎么？
女生说，等把她照顾到出院，我就要回家了，前几天已经办完了退学手续，我家里离这里好远。
我吃惊地放下手里的筷子，犹豫了下说，对一些家庭比较困难的，学校应该有政策帮助吧？有没有找学校的老师？
女生笑笑说，没关系，家里也挺忙的，我回去正好能帮点忙，挺好的。
女生说完，低头吃了一大口面，笑容也不见了，老板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有，叹了口气又拿杯子擦起来。
一碗汤面，离家的人在困顿时，最能温暖振作的，就是吃一碗像妈妈做的汤面吧。
女生吃完，擦擦嘴站起来说，老板，结账啦。
老板笑着说，以后你都没机会吃了，这最后一次，我请你吧。
女生也笑笑，犹豫了下说，那好吧，谢谢老板，您真是个好人。老板笑着不说话，女生推门走出去的时候，夜更深了。
这个城市的夜晚，总笼罩着无边无际的寂静，看着窗外偶尔会想起来，我和我想要的，永远都是一步之遥，路灯时明时暗，最后，所有的心事，也都会随着黑暗过去吧。
5.
青团，也叫艾团，是清明时节江南一带习惯吃的食物，是用一种名叫“浆麦草”的野生植物捣烂后挤压出汁，同晾干后的水磨糯米粉揉和制作而成，里面多有豆沙馅或芝麻馅。
第一次知道它，是因为一个南方的朋友，还是在那家小店里。
清明前后，天就木木的，不下雨也不说话，我在店里吃宵夜，走进来一个拿着文件包的男人，腼腆地问老板，有青团吗？
老板看了看男人，慢慢地说，没有现成的，如果你想吃，我可以给你做，不过就是要多等一点时间。
男人听了忽然面露喜色，高兴地说，好，没关系，就麻烦您了。
老板笑着说，那好，稍等。说完转身走进后厨。
男人看了我一下，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坐在了离我不远的旁边。因为本身我就对吃的感兴趣，加上无聊，我开始和他聊起来。我说，这么晚来吃饭，加班？
男人点点头，笑着说，是啊，公司来了新任务，一直忙到很晚。
我看男人和善，很容易聊天，就接着问，其实我挺好奇的，你点的青团是什么？
男人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大笑着坐到我旁边说，青团啊，是我家乡那里的一种食物，习俗是在清明前后吃，自从来了北方就很少吃到了，今天运气不错，没想到这里的老板会做呢。
我说，哦，是这样啊。
我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知道他是南方人，很年轻的时候就一个人远离家乡来到这里，没什么好朋友，和大多数工作者一样苦逼，已经自己在这里很多年了。
聊天之间，老板已经把青团端了过来，顾名思义，是绿色的，小笼包大小，看起来很柔软。
男人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夹起一个放进嘴里，认真的咀嚼了两口后，眼睛突然放着光说，好吃的！老板好吃的！
老板笑着说，我也不是南方人，做不出当地的味道，你不嫌弃就好。
男人一边吃着一边和我说，你也尝一个吧，很好吃的。
我没忍住，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口感和年糕差不多，里面有豆沙馅，又像北方的麻团，不过舌头给我的评价是好评，至少在甜食中的地位一定是顶尖的。
老板站在一边问，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工作，生活，挺不容易吧。
男人叹了口气，努力地挤出了一点笑容说，就是日复一日的工作，被领导骂，被客户为难，不过还是要努力，毕竟把钱挣到手是首要目标。
老板笑笑，男人接着说，其实不怕你们笑我矫情，有时候还会感觉挺孤单的，每天晚上自己回到家，也特别希望家里是可以亮着灯，有人在等你的那种感觉。可是没有，每个月都比较期待着房东来收租，因为这还能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人知道我的存在的。
男人说完，不自然地笑了笑，老板看着他站了会儿，转身又走回后厨。
我和男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等我吃的差不多了男人也准备离开，老板从后厨端着一碗汤走出来，说，喝碗汤在走吧。
男人好奇的接过老板手里的碗，先是一愣，然后眼睛突然就红了。老板说，喝吧，我多放了一些老姜。
男人看了老板一眼，然后仰起头两口就喝光碗里的汤。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好奇，说，南方人来到北方，都要跨过几条大河大江，人们都说北方寒冷，临行前亲人习惯熬一碗姜汤送行，暖手不被冻僵。
“黄莺乱啼门外柳，雨细清明后。
能消几日春，又是相思瘦。
梨花小窗人病酒。”
一水东流，而你站在江上，风只是忽然有点大，眼前水气泊泊，从此我看得见你，却不知道你在哪里。
6.
后来，我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有天晚上我本来只是路过，看见男人正坐在里面吃东西，也就走了进来。
男人看见我笑着说，你也来了。
我点点头，说，好久没见你。
男人嘿嘿一笑说，公司出差，刚从上海回来。
老板从后厨走出来，看见我笑着说，坐啊，就算不想吃东西也坐一会儿吧。我说好，然后从门口走进来，结果不小心衣角钩到门口的福字，直接把福字扯到了地上。
我感觉这是个不吉利的事情，赶紧给老板道歉。老板一挥手说，哎，这有什么，扔一边就行了。
我犹豫地把福字放到旁边，老板说，年早过完了，一直想摘，忙起来就忘了。老板突然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还有什么劲儿，人们还一年年的过。
我说，是啊，一点都没了小时候的年味。
旁边的一位客人听完搭腔说，我也不知道新的一年意味着什么，不过去年终于把车贷还清了，房贷还差43万7，丈母娘心脏不好，住了好几个月的院，今年孩子得上幼儿园了，我弟结婚也等着找我要钱，每月工资涨了不到四百，加班没钱我也抢着干，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开饭。
客人说着叹了口气，说，你们说这日子什么时候算个完啊。
老板只是笑笑，男人喝了一小杯水，然后说，我小时候在南方，一过年人们就热闹死了，吃团子，放“开门炮”，烧野火，曾经把整条河都烧了，因为河边长着高白和先科，特别壮观。然后就和小伙伴们一起疯玩，青石板上传的都是欢声笑语。
旁边的客人听的来趣，都一个接一个端着吃的坐过来一起聊，童年的印象，就在灯光映衬下的几壶酒和几盘小菜中升腾起来。
男人喝了几杯酒后说，真想回去啊。
聊着聊着男人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打错了，随便说了几句对方就要挂了，男人呆呆的看了电话几秒，然后说了句，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找到我，但是谢谢你。
聊到深夜，酒菜见底，人们说着明天还要上班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全是不舍的样子，像是醒了一个未完成的美梦。
再坐一小会儿吧。
曾经的小伙伴各自走远，梦想不知所踪，地铁上永远一个人低着头，在路灯下突然红了眼眶，路上无数匆忙赶路的脚印，其中有你一双。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吗，为什么愁眉苦脸的呢？
7.
处暑结束后，秋天就不远了。
那天店里来了个奇怪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拿着一个很多年前的老式手机，身体很多地方都被纹身覆盖，右脸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来到店里后只要酒，其余什么东西都不吃。
旁边的客人看到后都尽可能的离他远一点坐，只是老板依旧每次都笑着招呼他。
有次纹身男应该是已经喝了很多酒了，依旧喊老板上酒。老板走到他旁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规定，在深夜上酒不能超过三壶。
纹身男问，为什么？
老板依旧微笑着说，就是规定，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纹身男听完愤愤地就走了，等他走出门后有经常来这里的熟客和老板说，下次就给他好了，这种人不要惹，全是麻烦。
老板笑呵呵地说，他是哪种人？对我来说都是客人而已。老板说完，客人们都纷纷摇头叹息。
有天下午，纹身男又来店里喝酒，这次还点了一碗手擀面，边吃边喝。突然听见外面哇的哭声，我扭头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小孩摔倒了，哭声很大，所有人都在探着头看。
纹身男看见后赶紧跑出去把小孩抱起来，一边哄他一边擦擦小孩的眼泪，好一会儿小孩的妈妈才拎着菜篮跑过来，一把把小孩从纹身男的手里抢过来，然后斜着眼看了一眼纹身男，什么都没说就拎着小孩走了，一边走一边大声骂小孩，死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不让你乱跑就是不听！
纹身男站起来看着两人走远，才又慢慢走回来坐下继续吃饭。过会儿老板拿过来一壶酒说，上次你要的，现在不是深夜，没有三壶的限制。
纹身男愣了下，然后说了句谢谢。老板笑笑，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突然又转回头说，我泡茶的技术也不错，你要不要试一试？
纹身男人又愣了一下，说，下次，下次。
老板笑着说，那好，那就下次。
后来我才听说，纹身男是刚从过去监狱里出来，具体什么是什么原因被关起来大家也说不清楚，只是听说是被人栽赃，替人蹲了好几年的监狱，而且出来后因为有前科，没有任何用工单位愿意用他，男人就经常来这里喝酒。
我听完心里开始隐隐泛酸，但到完全改观是那天我去店里吃东西，正好看到纹身男浑身是伤地坐在里面，我吃惊地小声问老板，这是怎么了。
老板说，昨天晚上几个小混混在外面吃了老大爷的麻辣烫不给钱，还要闹事打人，他出去理论，几个小混混就动手打人，他也不还手，全程就护着老大爷，这不就成这样了。
老板说完叹了口气，长长的。
老板给他上了一壶茶，说，身体有伤就不要喝酒了，我泡的茶也不错，上次说好的，你尝尝。
纹身男太头看了看老板，略带不好意思地说，哦，好的，我尝尝。
纹身男喝下去，眉头轻轻一皱，过会儿又慢慢舒展开，像是清风掠过，不带一丝痕迹。
9.
后来人们渐渐地开始不再疏远纹身男，有时候还经常和他聊上两句。有天晚上纹身男高兴地冲进来要了份炒饭，而且很明显身上的纹身洗掉了不少。
过了会儿老板把炒饭端上来，笑着问，今天很高兴啊？
男人边吃边高兴地说，是啊，今天我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老板听完说，吆，这算大喜事啊，今天喝什么，我请。
男人笑着着说，就来杯水好了，我还要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工作需要的东西。
老板哈哈一笑说，好。然后递给男人一杯水。男人几口吃完了面前的炒饭，然后拿起水杯看了一会儿，一大口就喝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一直对老板说谢谢。
等男人走了后，老板小声地说，真好。
我问，什么真好？
老板犹豫了会儿，微笑着和我说，你听没听说过孟婆？
我说，当然了。
老板说，传说人们在转世轮回的时候，在奈何桥上要找孟婆喝孟婆汤的。
我不明所以，问，对啊，但有什么关系吗？
老板继续说，传说孟婆汤分六口，一口出世甜、二口叛逆辣、三口珍惜酸、四口情责苦、五口身心麻，最后一口却为白水，淡了口中味，忘了前尘事，泯了爱恩仇，舒了川字眉。
老板说，白水结局，虽然不是转身，但也算是一种新的开始吧。
是啊，一杯白水，平淡无味，却能淡了口中所有的味道，真好。
那，我们就要从新开始喽。
10.
有段时间住在城市的郊区，整天窝在房间写稿子，一天一顿饭，大多时候是泡面，偶尔吃不下去才出门觅食，睡眠也没有规律，浑浑噩噩，常常梦里和现实无法分清。
后来搬了很多次家，有天终于发现，原来全世界的夜，都是一样的，暗淡的街道，昏黄的路灯，时间就慢慢的走，像是遥遥无期，一直看不到尽头。
如果有一家小店的灯光可以折射到脚边，总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每个人路过这里，带着各自心情，灯光努力打亮脸庞，和这桌食物，往事，情绪一起悄悄绽放。
什么都过去了，只有人还在夜里。
什么都会过去，没人知道那家小店为什么深夜总会亮着光，还有一个爱笑的老板，会一直在这里，哪都不会去。
“再坐一会儿吧。”
“你说什么？天就要亮了吗？真好，那么晚安，下一个人已经在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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