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一百一十四）恍如隔世

    一百一十五、了却遗愿

忆往昔，情意绵绵歌满怀，烈酒变佳酿。思故人，悲声切切泪满襟，旧魂幻新体。

一时间，贾士强在微醺状态下，意识似乎不受自己的支配，一切都是机械地在做着。

他从包里拿出个黑皮盒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盒子表面显得有些老旧，在灯光下散发着黑幽幽的光，慢慢地打开，里面衬垫着鲜艳华丽的红色天鹅绒，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全部放到床上，然后把信和诗环绕着摆成一个“心”字型，最后把那条金项链摆在正中间。

在整个摆放过程中，贾士强不言不语，恭恭敬敬，满怀虔诚，等到全部摆完，他跪倒在床边，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向天，嘴里叨叨咕咕地祷告着，极其庄重地完成了这个仪式，整个过程似乎是在做个弥撒。

弄完后，他站起来，转身重新打开一瓶啤酒，把两个人的杯子都倒得满满的，端起酒杯和林小珠轻轻地碰了一下，用手向床上一指，说：“这一切是送给你的。”

“啊。”林小珠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贾士强看着呆立在那里的林小珠，端起她的酒杯递给她，然后说道：“让我们一起来祭奠一下逝去的青春吧，干杯！”林小珠接过杯子和贾士强碰了一下杯，两个人同时一饮而尽。

当冰凉的啤酒顺着脖子向下流淌时，衣服被打湿了一大片，贾士强感觉到胸口阵阵凉意，心里跟着一紧。突然，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完完全全地幻化成了牛耕田。

他拿起一封信，饱含深情地读了起来，每一句似乎都在敲打着林小珠的心，每一句又都在深深刺痛着贾士强的心，那是怎样的一种诉说，怎样的一种无奈，怎样的一种悲凉。

刚开始，他们读一封信，喝一杯酒；读一首诗，喝一杯酒。后来，读完一句，喝一口酒，喝完读完，读完喝完，他们都醉了......

读完以后，他们把所有的信纸向天空扔去，诗信在头顶乱飞，眼泪在脸颊横流，两个人相拥而泣，多时过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看来这俄罗斯啤酒是给“老毛子”这种生猛之躯预备的，对于中国人来说劲儿头太大了。

贾士强完全醉倒了，半梦半醒之间，分明是两个白花花的肉体在翻滚，在撕扯，在嚎叫，似乎牛耕田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亲吻着，拥抱着，缠绵着，似梦幻，似泡影，情醉如梦，爱醒若雾，两个人像是在履行一个必然的手续，完成一个神圣的使命，疯狂地做爱了，在射精的一刹那，贾士强分明清晰地看到牛耕田那张潮红的脸，像音符一样在跳跃，像浪花一样在欢腾，像迦叶尊者拈花一笑。

贾士强身体完全松弛下来，一下子如释重负，精神彻底地放松了，整个人似乎飘向了遥远的天际，不知所踪。

不知过了多久，贾士强挣扎着爬起来，抓起那条金项链，林小珠很顺从地挺直了脖子，静静地等待着贾士强为她戴上。

万没想到，那略显粗大的金项链如今铺在林小珠这白白胖胖的脖颈下面居然十分地契合，就像是特别量身定制的一个物件儿。

贾士强不禁长叹一声。

林小珠下意识地抚摸着项链，抚了抚凌乱的头发，有些迷茫地说了一句：“那个写信的人不是你吧？......嗯......”

林小珠眨着眼睛，努力地回忆，思索着，嘴里喃喃地说：“难道是我当年见过的他？......”

“是我？不是我？是与不是又有何用？如今时过境迁，物逝人非，人生只要一次错过，就永远错过，没有重来的机会，一切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此刻的贾士强完全被牛耕田灵魂附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随口说出大段儿的表白：“小珠，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上天让我爱你，却没有告诉我爱你的方式，我执着求索也没有找到爱你的方法，所以我始终迷茫而痛苦。而上天让你不爱我，不爱的方式有千万种，你随便抓到一种就足够离我远去了，何况还有那么多更有效的方法，你永远是轻松快乐的，而我永远是灰暗无声的。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上天，让我们在最美的年华彼此遇见。”

“牛耕田？！”林小珠惊叫了一声。

这一刹那，贾士强看到黑暗处有一张脸，越来越清晰，就像是牛耕田一点点从阴影里走出来，那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是喜悦的，嘴角是上扬的，分明是在微笑着呢。

他继续说道：“小珠，如果有下辈子，记得不要和我相隔太远，因为我怕和你没有机会再遇见。如果下辈子你还没找到我之前，记得不要太早和别人结缘，要相信我们总会遇见。如果下辈子我们真的遇见了，记得你一定要先爱上我。如果下辈子真的是你先爱上了我，千万记得要告诉我，不要像我一样，......”

“会的，我一定会的，......”林小珠紧紧地搂着贾士强，泣不成声。

当贾士强再次醒来的时候，抬眼四望，屋内早已空无一人。他只觉得头脑昏沉，嗓子干哑，眼睛酸涩，疲倦地爬起来，喝了一杯水，坐在床边呆了半晌，努力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记忆是混乱的，碎片式的，根本无法组装起来。

他四处寻找林小珠留下的痕迹，但什么也没有找到，似乎根本没有人来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狠命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莫名其妙起来，难道那一切都是发生在梦境里？

亦真亦幻，真假难辨。

贾士强想马上远离，这里原本也不是一个能将灵魂安放的城市。

他匆匆离开宾馆，直奔火车站，当他走在马路上，刺眼的阳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混杂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很茫然地走着，他看到那么多人影在晃动，但哪一个都是他看不清、摸不到的......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