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
昨天那篇《怕什么》的文章一出，大家真的什么都不怕了。我下午3点半正在楼下花园遛弯呢，一个个请求编剧资源，请教如何入行的豆油看得我太阳底下冒冷汗。我很感动有这么多素未谋面的文艺中青年还怀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编剧梦，可能因为我在那篇文章里讲了太多梦想，风雨无阻，你爱你就行的观点，误导一些人觉得只要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真怀疑你们和《奇葩说》现场负责按啪啪钮的观众是不是同一批，听董靖鼓励妈妈再婚你啪啪支持，听陈铭阻止妈妈再婚你又啪啪支持。难怪马东要说，这届观众好随便。
可真相残忍，它不是这样的。
比起前两篇意外“走红”的文章，其实我更想让大家看到的这一篇。我在豆瓣也没有可以帮忙内推的朋友，又深知文章标题的重要。所以决定写这篇文章前，我起了好多题目，诸如《越有钱越抠》，《妈的听不下去了》，《在一项金钱交易中，如果合作失败，你作为乙方拿什么来判断这次的买卖是否公平？》等等。是因为我想借用这篇文章，好好讲一讲这个行业的黑暗，毕竟前面该洒的狗血，热血都撒完了。
首先第一点，我讲了很多我遇到的编剧同行给我的鼓励，但是我在那篇文章里没写明的是，他们还说了别的话，什么“30岁的成年人，没脸靠打鸡血活着”“别跑太急，会死的很难看”以及“如果你想死，就去当编剧”......我也没有太多这方面的东西可以讲，但就我半年来的体验来看，肉体上非常之辛苦，精神上非常之煎熬。如果你没有两手准备，没有想得很清楚，我真的劝你还是不要来（真的不是怕你进来跟我抢饭碗）。
首先我自己的条件，我有一些朋友在做编剧，还有一些同事在影视行业创业，多少有那么一点浅薄的资源；其次我过去写了7年书，有不少是短篇小说，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我的辞职是被动的，倘若没有那次出人意料的历史事件，我想必也不会做一个编剧。
我做过人事，财务，行政，销售，酒吧歌手，图书编辑，作者...虽然9年的从业经验还没能让我把365行全都过个遍，但是编剧真的是其中最累、付出成本最多回报也最少的一个。
这个行业的大环境我就不分析了，想必那些真正想做编剧的朋友应该已经调查了解过。一言以蔽之就是，煤老板醒悟了，资本进入寒冬，范冰冰事件之后，整个影视行业大洗牌，很多有来头的公司都在裁员，好编剧虽然市场一直稀缺，但真的轮不到你和我。
我比较想讲的是我所接触到的一些行业内的导演，制片人，影视公司负责人。这么说吧，我们在咖啡馆谈项目，甭管谁，穿的人五人六的来了，一张嘴动辄就是上百万千万甚至过亿的大投资，要求你懂古装，文笔好，经验足，最好还能长得好看。你心想，高标准高要求说明这是看得起我啊？那你再听听对方的开价，新手编剧，千字100。朋友们，一集网剧剧本15000字他开价千字100。我还不如卖红薯啊我。
有些制片人，导演这样也许是因为他跟你一样，口袋空空等米下锅。没钱闹的。曾经我为了抓住每个能参与项目的机会，求着导演免费帮他写了五六版大纲。导演很不好意思，一再的说，你写归你写啊，我可真没钱。我说不用啊导演，我就是长个经验，承蒙您看得起我。写完以后，经验吧我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有吧，但因为导演没钱所以他的剧组迟迟没组起来，这个项目就流产了。
这种人家都没钱的情况吧我多少还能理解一些，可是有一些恨不能你知道他有钱的甲方，竟是越有钱越抠。
有一个女演员，名字我就不说了，早年在圈里比较红，现在年纪大了也能站在13线，据说一年拍戏能挣个1000万吧，可是给她写的本子呢，过不过的从来都不说一句，第一次合作，我想，没谁能一下写成的，我就接着改吧，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发了3版大纲过去整整两万字，女演员依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最重要的是，全程她当你在楼下溜了弯一样简单，一分钱没给。
最开始我不知道是对方的原因啊，没等到反馈我还一直自责，光找自己的问题，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地就想这一个问题：是不是写的不行？我该怎么办？我们习惯了从别人的反馈里省视自己，就像我们习惯了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可是这是不对的，难道你男朋友说你丑你就丑吗？你老板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吗？我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考虑自己，问问自己。最根本的是，有些人你就是掏心掏肺给她去做一个东西，她都不会反馈你，你以为是因为你不行或是她忙吗？不是，是因为她抠。就像我合作的那个女演员。
试想一下，我们谈个对象，哪怕是确定自己喜欢他，我们还要给彼此一段时间看看性格，生活习惯，兴趣爱好搭不搭呢？做不做编剧哪就这么容易决定了？
今天下午，我在给一本书做最后的完善工作，这本书朋友找我写的，本来这个选题我不喜欢，但因为她是编剧，我又想跟她合作电视剧项目，于是就本着“在你做想做的事情之前，总要做很多不想做的事情”的原则接了这本书。
接下来，我头大了。这本书是给一个企业家写的传记，具体是要突出她企业的品牌。先不说洋洋洒洒将近十多万字的资料需要梳理，挑选，编辑，光那长长短短加起来能让地球绕太阳转一圈的采访录音，就把我听得无数次想要原地爆炸。
今天下午我在花园溜达就在听这些录音。那些所谓的企业家们，住着别墅，开着跑车，儿子送去美国留学，三三两两围成一圈，你一言我一语，讲他们每个人对这本书的要求，要质朴，要感人，要生动，要高端，要贴近读者的心，要像他们的产品一样秀外慧中让人欲罢不能。但是他们开出的价钱，千字100。
我晒着太阳呢，当时就感觉妈的听不下去了，后背一阵发凉。到现在我都喝了两壶热水了，心还没暖过来。
你可以想见，这是一个怎样的市场，你要接触的，都是一些多没皮没脸的人。我都不想称他们是人。
可能女演员真的不容易吧，靠睡觉挣来的钱。可能企业家也很难吧，靠做慈善打出的名声。
如果这些还不够唤醒你，那我再讲个例子。我朋友的。其实我很不愿意拿朋友说事，毕竟就像你看我，你看我的结果是觉得想做就做，而我看自己却完全不这么一回事。我11年在图书公司的两个同事分别在14年和15年创业，做IP孵化，通俗点说，就是把兜售畅销小说影视改编权。过去IP大兴，他们生意还好做一点，刚开始也确实赚了点钱，可是最近两年，资本寒冬，影视行业动荡不安，IP热渐渐冷却，其中一个朋友的公司资金吃紧，从过年到现在就卖出去两个小说改编权。我问她近况如何，她总是叹气，说工资都欠了员工2个月，正在考虑裁员。而且看她的微博，经常凌晨三四点还在纠结，内容是要不要起床，算了还是起来吧反正睡不着。
也押了一些本子委托我递卖。我一开始那个卖的热情啊，朋友圈里的导演，制片人，版权负责人悉数被我大轰炸一遍。然而半年过去，一个本子都没成交。有几个导演看我实在太辛苦，拍了自己电脑文件夹给我看，我点开一看，本子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上百个，里面还有导演温馨的现场解说，“我没骗你吧，我这每天都能收到几十个剧本和小说，我都按ABC分类呢。”100个剧本，导演要几个拿去拍戏？最多不过两个。而几乎每个导演，制片人，都差不多是这个数量的存货。
最后是我自己。我讲的我自由职业一年，做了喜欢的编剧，生活很开心。但是房东电话打来前的五天我都郁闷很久。东拼西凑就怕交不上房租被人家骂没本事的外地狗。还有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整天不是心脏疼就是脑袋疼，最近几天更是失眠到月球，上个礼拜心绞痛严重好怕自己心梗连忙打车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中度焦虑症引发的心脏功能障碍。
很难受的朋友们，谁难受谁知道。这几天大家都知道央视名嘴李咏走了，说实话今年走了不少名人了，但是李咏的去世最震撼，为什么？不就因为他才50岁？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我好怕我一时冲动写了篇文章误人子弟，让很多犹豫要不要辞职的人立刻辞职，要不要做编剧的人立刻辞职做编剧，我的用意不是这样的。我也真的没想到大家这么爱听别人的话。
听你自己的吧。下午跟另一个有编剧经验的豆友聊，她做了一年半编剧，真的很辛苦，对我说你赶紧写篇文章拉一下冲动的人吧，除了行业里有人和家里开金矿以外，咱们普通小老百姓还是踏踏实实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安稳度日吧。毕竟在健康，安稳甚至生死面前，什么梦想啊兴趣爱好啊全都得滚。
所以，听你自己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