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

只要看到那个小伙子一走进店，我头皮就发麻。

虽然每次进来从不空手，但我真的没办法跟他磨。我近段常常精神萎靡不振，有可能是更年期引起的症状，而小伙子最多20出头，每次看着也是精神恍惚的样子，我只能认为是因为他三班倒没休息好。可是来店里的基本都是三班倒客人，也没见别人这般疲惫神情。

小伙子一进来，一只手就不由自主的抚了下并不很长的发梢，然后走到挂着裤子的地方，让我帮他选一两条休闲的来穿。

因为淡季，早一个月前就没有新款裤子，牛仔裤不穿，小脚西裤不穿，几款松紧带工装裤早就被他分两次拿走几条。我实在找不出一条适合他的，我只得说，下次吧，身上旧的将就穿吧。

言下之意，没有合适的不买没什么事，小伙子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单手叉着腰，一手扶着衣服架子站定跟我聊开了。

基本都是他自言自语的说着一些我听不太明白的话，偶尔我会插上一句装作有听进去的问了下什么，他就精神多两分的神态深沉的扭捏笑一下又一本正经的说，他最近老低调了。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他老怎么怎么了，他似乎很喜欢那个老字。

上上次来店里也是一个人先说过痛快，而我真的记不住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只记得他说他打算过几天回老家跟他哥哥办个印刷厂，我当时还夸他年轻有为，然后再一阵风扒拉扒拉几件衣服，然后跟我开始讨价还价，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劲头让我想高举双手投降，或者想彪出一句你还是走吧，当然那句话我是硬硬咽了下去，幸好他来的时候没别的客人在。最后他还是满载而归并说句我又宰了他。

上次在我们僵持着价钱没办法谈拢，看到两个客人来几分钟就买好一套走了，大受刺激，原本说只买一件上衣的他，我正在门口招呼别的客人，他一二三四五六，衣服裤子抱到我面前，把个价钱说得反反复复，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钱塞进我口袋，提起衣服头也不回的就走，我朝他背影扔下一句，记着拉，欠我20块下次得还我。

站在那他问我这间店多少钱拿下，我告诉他空店转让费得5万，店租一年多少，他继续问包括装修整个拿下得多少，我说10几万就够了。问他问这些做什么，他说想把这排店都拿下来。

我奇怪的看了两眼小伙子，这脑子没发烧吧。

他说前一个月他在厂旁超市把里面的冰棒都买下来，一共1400多块钱，然后无论谁只要走过他旁边都一一送出去，越不要的他越要多送出两只。我问他究竟这样做事有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要这么做，后来一星期没有一个人因为他送出的冰棒而对他问一声好。

他继续说起他过去的辉煌，说他2017年他18岁的时候一个星期赚过26万块钱，在网上做金融，我听得云里雾里，在他有根有据的诉说里，我除了点头就是点头。

他说在厂里无论是管理的还是比他年纪大还是差不多的都叫他超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为什么都这么叫他。

看着他一副睁不开眼的疲惫样，我真想叫他不要说了，快回厂里休息，他再次说本来想过来消费的，要消费两条裤子，但实在没有他中意的，于是他走到一件衣服前，随手扯下一件走到我面前问多少钱。

我说当然还是上次的价，他不肯，习惯的给我不能卖的价钱说得给他一瓶水钱，我说你那么大方这个那个的送冰棒，却每次到我这里斤斤计较，也送我一只雪糕好了。

这下又刺激到了他，他自己找个袋子把衣服装下没付钱提起就走出店。

几分钟后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提杯奶茶，把奶茶放到我桌面上，然后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数也放在桌面上。

我知道这杯奶茶12块一杯，说还是他自己喝吧，他又一脸深沉正经神态的说他只喝矿泉水。

这么大方我不好意思呀。

他说偶尔也大方下，下次得给他衣服算便宜点，就大义凛然像个英雄样的走出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