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逆行》八十八 隐情背后的隐情
出租车到了门口，我跑去开门，帮岳母把行李箱提进来，刚进屋，她就朝我扑过来，双手紧紧掐住我的手臂，手劲之大让我差点把行李箱扔掉，她的丹凤眼瞪成了圆眼：“你说！你怎么她了？”
“我没有啊。”
“你说啊？”
“妈，我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你到底说不说？”声音提高了八度，像渣滓洞里的审问声。她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彻底颠覆了她在我心里温柔宽厚的慈母形象，让我心里直发抖。
“妈，您冷静一下，您别急坏了身体。”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她不接杯子，扭脸朝楼梯走去，边上楼边说：“她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高教授死了，我们母女俩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吧？”
楼道里的回音很大，向天正睡觉，我没有辩解，跟在她后面进了卧室，向天折腾了一宿，此刻正睡得香甜。岳母捋着她的头发，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示意她别弄醒了向天。我们俩退出来，回到客厅。
我重又给她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里让她捂着手，见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我开始为自己辩解：“妈，您刚才的话让我很受伤，我找向天和高教授无关，我根本没想过利用高教授和你们家。”
她继续瞪着我，好像要在我脸上发现点儿什么，我继续说：“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承认，可我真的没有让她受委屈！难道爸爸抛下她就走了，还不够她委屈的吗，我怎么能再让她受委屈？”
一句话岳母的眼泪就往下掉，我给她递纸，她哭着说：“一鸣，你别怪我，我今天不冷静，我一听说这事儿，就浑身哆嗦。你知道吗，向天12岁的时候曾经自杀过，而且那次是因为我让她受了委屈。那件事在我心里成了一块心病，后来只要听说向天有一点儿不好，我这心就揪成了一个疙瘩。我一直不敢跟思远说，向天懂事，也没跟她爸说过。”
原来向天小时候自杀果然有诱因！在去乌丹的路上高教授断然拒绝了我的追问，答案却在岳母这里。
“你跟我说说吧，别总在心里憋着，会憋出病来的。”
“思远留美那年，我的一个退休的老同事李姐要迁到外地和孩子同住，我们几个平时要好的同事晚上聚一聚给她送行。我到的时候他们问我：“天天怎么没进来？”
我纳闷：’我没带她来呀。’
‘我们刚才从窗户里看见她了，她从你后面的出租车里出来了。我们还说呢这娘俩怎么不一辆车来。’
我这才知道，向天在跟踪我！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向天正在楼道里鬼头鬼脑的四处张望。
‘天儿，妈妈在这儿呢。’
向天也不躲闪，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进了雅间大大方方的叫叔叔阿姨，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妈妈，你忘了带家门钥匙了，我怕你回去晚了你敲门我睡着了听不见。’
大家都在夸向天，我心里明镜似的，钥匙就在我包里，但我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串钥匙，向天走了我立刻就后悔了，这是向天的钥匙，她怎么回家呀！
我刚到文化局的时候，什么也不懂，是李姐手把手地教我，把我带出来的。我本来想和李姐好好说说话，可是因为向天，完全没有了心情。整晚都心不在焉，聚会一结束就急急地赶回家，家里果然没人，临走时给向天做好的饭菜还在锅里焐着，孩子连饭都没吃呢！连忙打电话找她可能去的地方，都说没有。大晚上的她能去哪里呢？已经十点多了，一个小女孩在外头逛荡有多危险！我急得六神无主，正在楼下转悠，看到向天回来了。
我忍着怒气回到家，问她去哪里了，她说去网吧了。
‘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这事儿归文化局管我知道。’
‘我去黑网吧了。’
思远临走的时候一再叮嘱我，孩子到了青春叛逆期，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忍，可那天我实在忍不了了。
那些天，向天经常偷偷翻看我的手机，如果通讯记录里连续出现一个人的名字，或者一个号码，她就问我这个人是谁。我打电话她就在一旁察言观色，我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她就问有什么活动。
整天在家里疑神疑鬼也就算了，还闹到外面去，差点儿出了大事。
我们吵了起来，向天说：“我这是替我爸关心你。”
我在气头上打了她一耳光。她哭着跑回屋插上了门。我隔着门缝给她道歉，说妈妈找不到她急坏了，失去了理智，怎么说她就是不开门。
那晚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又生气又后悔。
她出生时的难产，总是让思远心有余悸，生怕她有一点点的闪失。她是在思远的心尖上长大的，别人都说她爸看她的目光都是满含笑意，长这么大思远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她从小骄傲的像个公主，这一耳光对她的打击该有多大！
平时她太淘的时候，我嚷她两句思远都不高兴，她长那么大挨过得两巴掌都是我打的，第一巴掌让思远摔了一只玉镯，这次，我真怕会出点什么事儿。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糊了一下，就听见门响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我起来去看，家门关得好好的，向天的房门开了，她不在屋里！我找遍了各个房间、卫生间、厨房、阳台各个角落都没有，我又回到她屋里，见桌上有几页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我拿起来一看，是遗书！
真是五雷轰顶！我差点儿晕过去，我实在想不出她凌晨四点多能去哪里，拿起电话，心慌手颤的连号码也按不对，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缓了一下，我给师哥打了个电话，让他问问向东，向天能去哪里。也算向天命大，师哥那天正好在家。
后来听师哥说，前几天五叔来信了，要他在向天生日那天带向天回老家面聆祖训。孩子心里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我不知道哇，我要知道说什么也不会打她。
让我没想到的是，思远回来后跟我道了歉，说向天的自杀他负主要责任。
向天进入逆反期后，经常和我吵架。平时我们娘俩有什么不和谐思远开个玩笑就过去了，他就是润滑剂，他出国以后润滑剂没有了，我俩经常硬碰硬。
他说，有一次是我们娘俩刚吵完架，他打电话正跟我说话，向天拿起分机突然大叫了一声：‘爸爸！’就哭起来，我赶紧挂断了电话。等他再拨回去，向天已经不哭了，我连说“没事没事”，按照正常的理解，我为了不给思远增添心理负担，总是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事自己扛。可思远当时想多了，他怀疑我有什么事瞒着他。他说：‘我们长期分居，你长的那么漂亮，工作上应酬很多，你又很会待人接物，喜欢你的男人很多，不由我不多想。’
那个星期天，他让嫂嫂把向天叫过去，他和向天通了电话，问她那天是怎么回事？向天说：‘那天是我和妈妈刚吵完架，我觉得是妈妈欺负我，心里正觉得委屈呢，你就来电话了。’
他又问妈妈最近怎么样？向天顿了一下说：‘妈妈可辛苦了，都累瘦了。你走以后她就没有出去应酬过，晚上从不出门，天天回家给我做饭。是我不懂事，总惹她生气。’
他立刻感觉到向天在说谎！他跟我说过，必要的应酬和活动还是要去参加，向天是个悟性极高的孩子，她嗅出了思远的用意。他当时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对向天说：‘知道妈妈很辛苦，你就少惹妈妈生气，替我多关心关心妈妈。’
可是向天又把‘关心’理解歪了。”
岳母说的过程中，我怕过分认真的听让她有些话说不出口，我一边沏茶一边听，茶沏好了，我递给她一盅，她接过去品了品：“这茶闷的时间太长了。”
“是我分心了。”
“不，是你太用心了。有时候太用心了会适得其反。”
我装作听不懂她的话：“那我重新沏一壶。”说罢起身要去倒茶。
岳母莞尔一笑，拦住了我：“一鸣，别装了，告诉我，老高去世前跟你说什么了？”
我一本正经的把之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重复了一遍，还没说完，她就不耐烦的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她的眼神锐利无比，我赶紧躲开了。她笑道：“一鸣，你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说出来，让我对以后的事有个心理准备。”
“您为什么认为爸爸死前一定对我说了什么呢？”
“知夫莫如妻，现在想想，都是他安排好的。”
“妈，您别逼我了，他真的没说什么，我给您跪下了。”
她看着脚下的我，哈哈的冷笑起来：“看来高教授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时候听到楼梯上有动静，向天从楼上下来了。“妈妈，我刚刚梦见你了，一睁眼就听到你说话，我是不是现在还在梦里？”
岳母上前一把抱住她，想哭又把眼泪憋了回去。她要向天去看病，向天说我没病，“你没病半夜里闹什么妖呢，快把我们吓死了，今天必须去看病。”
我和岳母连哄带胁迫把向天拉到医院里，医生拿出一个测试表，让向天回答问题，医生边问边在表上勾划，测试结果让我们都吓了一跳：重度抑郁症。之后又做了一堆检查，医生说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向天坚决的说：“我没病！我不住院！”
我们没了主意，给大伯打电话，大伯说：“先别慌，我认识一个人，治这个病很拿手，把向天带回来，我领你们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