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草寇 第八章兄弟之国
第八章兄弟之国
到了契丹辛贯才知道，根本不用为说不好契丹话而担心。
契丹从开国皇帝阿保机开始就醉心于大汉文化。阿保机仰慕汉族文化，一度改刘姓，大臣们则被赐姓了刘汉第一任丞相萧何的萧姓。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是个大才子，很仰慕白居易，改了个笔名叫黄居难，字乐地。到了现在，契丹的上流社会流行大宋的诗词，比如苏东坡的词就特别对天性豪迈的契丹人的胃口，因此朝廷上下出了很多追星族，东坡词背得滚瓜烂熟，也顺带练就了一口标准的汉语。比如来接待的他们的耶律大石，就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咬字比东京人都准。
不但契丹贵族能说汉语，就是契丹草民们也会说汉语。本来契丹的南京就是中国的故地，住着许多汉人，虽然有一阵去大宋祭祖都操着契丹话跟当地保长交流。不过最近些年契丹国力衰退，全靠大宋游客拉动经济，因此又把祖先的语言给捡回来了，还厚着脸皮套近乎，嗨哥们，虽然咱拿着绿卡，但咱祖先也是汉人啊，身体里可是流着一样的血啊，您就喝碗我家磨的豆浆吧！正宗大唐口味！而契丹人也不想没生意做饿肚子，因此也都能带着儿舌音说几句汉语。
总得来说大宋把契丹语设为必修课跟李饮霜带着辛贯做翻译一样没有必要。对学生来说完全是浪费时间精力，有那时间把汉语练好了，写出精美的诗文顺带把汉族的价值观出口到契丹去，早把契丹汉化了。这种征服比雍熙北伐胜算大得多，而且比武力征服彻底的多。
大宋倒好，契丹文化还没杀过来，自己就先把契丹文做为学生的必修课。学不好契丹文就考不上好学校。不但学生如此，官吏晋升也要考契丹文，不会契丹文的能力再突出也上不去，甚至连职称也评不上。这种类似准备归顺契丹成为其下一个州的政策，若不是考虑大宋是赵氏皇族的私有财产，早被人骂为卖国行径，现在只能说圣上一时糊涂了。
李饮霜这次到契丹受到了意料之外的高规格接待。在耶律大石府邸，不但见到了这个名满天下的翰林承旨，契丹少壮派的领袖耶律大石。还见到了契丹颇孚众望的皇叔耶律淳。
每年到契丹来混吃混喝骗经费的反宋组织不少，但能受到耶律淳接见的却未曾有过。均富社之所以能受到重视，原因之一是所派特使跟别的组织都不同，是个女的。由于契丹是在萧太后的带领下真正繁荣富强起来的，所以契丹人对女政治家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与信任。二是病急乱投医，最近契丹受东北的女真人的压力比较大，想利用反宋组织拖住宋军，不使宋朝有机会和女真夹击契丹，避免两线作战。另外如果宋朝被内战消耗掉了精锐，契丹军就有机会南下拓展生存空间，给自己留条后路。
不过这事不宜声张，毕竟名义上契丹和宋是兄弟之国，拉拢支助兄弟国家的反叛组织，说出就不太厚道了。所以接见是在耶律大石家里的密室而不是朝堂。
会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礼节性的寒暄几句后，耶律淳喷着唾沫星子问李饮霜，你们均富社规模如何啊？李饮霜说，我们是宋朝最大的社团。均富社聚集了大宋各领域内的精英，在京东东路的方山上有自己的军队。均富社的下属组织米会，则在大宋的乡村拥有广泛的支持者。而且均富社曾经在淳化四年由当时的领袖王小波和李顺领导人民起义反抗过赵宋的暴政，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这是其他社团所不具备的。
耶律大石见耶律淳问些废话，这事都是下面情报机构早调查清楚的，打断道，辽宋现在是兄弟之国，每年向我大辽进贡绢银五十万。贵社若是得了大宋江山。我们这五十万银绢问谁要去？
李饮霜道，如果贵国跟敝社成为盟友，以前在大宋的利益一切如常，贡银加一成。
耶律大石一脸不高兴的说，你们太没有诚意了，我们出钱出力支持你，才增加一成贡银。贡银得翻两番，二百万两一年。还有……
李饮霜咯咯笑道，尊贵的大石林牙，听说现在女真人闹的很凶哦！您用钱是砸不死彪悍的女真人的，得用军队，军队在哪里？军队在宋辽边境。我们若是牵制住了宋军，王爷和您就可以带着这支军队去平叛了。否则仅凭贵国北方的军队要平叛怕是不容易吧。而且放眼大宋也没有比我们更有实力的社团了。若不支持我们，您换一家没实力的社团，它若推翻不了朝廷，就是答应您五百万一年，那五百万也如水中月，您是捞不到手中的。还不如我这五十五万来的实际。再则说你若嫌弃五十五万少，西夏连五十万都不嫌少呢。当然，我是力主和贵国结盟的，可社中也有不少人主张和西夏结盟。我这差事要是办砸了，到时候他们和西夏结盟，推翻了朝廷，怕是你们跟赵家以前签订个各项协议都不作数了，更别提这五十五万银绢了。
耶律大石听了这番说辞，哈哈大笑道，谁说南朝无人，你就比那富弼老匹夫强百倍。若当年是你出使，断然不会在澶渊之盟的基础上再平白增加二十万贡银成为现在的五十万一年。
李饮霜呵呵笑道，大石林牙过誉了，小女子可不敢当。
耶律大石摆摆手说，你别谦虚，放眼宋人过来谈判的大臣没有一个比你强的，我们提什么就答应什么，回去都吹牛说谈出了深远影响。只不过每一个深远影响对于宋朝来说都是负面的。再往前，石敬瑭当时已经有相当的实力了，还不是乖乖割了十六州给我大辽？你现在的实力还是虚的，却敢回绝我的条件，还敢用西夏要挟我，有胆略。
李饮霜说，岂敢要挟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耶律大石道，那么贡银就按五十五万一年来，我就不跟你争了，算是王爷跟我交你这个朋友。不过你们建国后，得每年按我们两国贸易逆差的三成买大辽发的国债，我们按五分利给你们利息。
李饮霜面露难色，您这不是变着法子还是要加贡银么。
耶律大石笑道，国债怎么是贡银呢。贡银是不付利息的，是不用还给你们的。这国债是六十年为一期的，六十年后到期我们就归还。
李饮霜盈盈一笑说，就那点可怜兮兮的利息都抵不过通货膨胀。六十年前我们用贸易顺差所赚取的贵国的天禄通宝购买你们的国债，六十年后你们的天禄通宝要是贬值了，我们还不是血本无归？跟不还我们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这六十年，等于是我卖东西给你，你给我钱，然后我又必须把赚来的钱借给你，最后你用我借给你的钱再买我生产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用干，白吃白用我六十年。这国债跟贡银有什么区别？
耶律大石看了看眼前这个难缠的对手道，你是不肯买国债喽？
李饮霜道，国债不买了，不过我们可以承认辽国是老大哥。另外还承认燕云十六州是贵国的领土。此时辽国与女真作战屡屡打败，形势岌岌可危。耶律大石急于扶持反宋力量，见李饮霜并非虚张声势，而是铁了心不肯再多做让步。好歹愿意低头做小弟，也算给个台阶下了，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具体商讨了下合作的细节，计划大致如下：辽军先从辽宋边境后撤，让宋军以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来了，诱导宋军向宋辽边境集结。均富社则趁大宋内部空虚趁机攻略京东东路及周边城市威胁东京。在官军回头围剿起义部队的时候，一旦战事不利，辽军有义务南下牵制宋军。而均富社一旦在京东东路站稳脚跟，则必须渡海出击，和辽军夹击女真人。
协商已定，宰了一只倒霉的鸡，双方喝了鸡血酒盟了誓，又签了份书契就此结成了联盟。
当然，对于以上会谈细节，辛贯是若干年后才知道的。因为不需要翻译，所以辛贯并未参与会议。
虽然没有参与会议，不过辛贯依然很高兴，毕竟没有因为不会契丹语而搞砸这次不知是何目的的任务。李饮霜心情也不错，出使契丹的任务圆满完成。而且不管身边这个辛贯懂不懂契丹语，起码从出手揍大内密探的情形来看，考试记录中的弓马前十所言非虚。就算兵书阵法差点，契丹语是作弊那也是个人才。
离开耶律大石的府邸，李饮霜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回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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