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妙想纯白的黑

(二)出逃,前世复苏

2019-06-14  本文已影响10人  老师我晕课

我蹑手蹑脚地溜出工厂,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隐蔽的藏身之处,伺机而动,谨慎非常。

然而事实上就算我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从那帮疲惫不堪的学徒工身旁经过,还别有用心地弄出些动静来,也压根儿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如果非要作比较的话,他们一定比我养过的最呆傻的宠物还要无趣千万倍。我养过一只鸡,我叫它“呆若木”。事实上,它就是一只木头鸡。即使是它,也没有我眼前这一帮人的死气沉沉。我总以为他们,似乎已经提前耗尽了一生,对任何事物毫不存在新鲜感。只如同一个个机器般按部就班地运转着,丝毫不关心工作之外的一切。

我摇晃着木头脑袋,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个几近倒闭的破工厂,也不想知道原因。他们有什么苦衷,我并不关心。

反正,他们不像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些人类。不过很早很早以前,好像有过这么一类人和他们的处境相似,那时的人们叫这类人为奴,或者囚。

这些天生的记忆自我诞生那刻便在我脑海里浮动,模糊地生长着。而现在,我好像已经记得起那些零散的片段,我的诞生,然后毁灭。我隐隐以为,我的前世依然完好地保存着,等待启封。我渐渐相信她所说的轮回,今世相遇,是前世的果,种来生的因。bingo!

我自娱自乐地自问自答,以为找到了满意的结果。

可,我还是记不起我本来的名字,脑袋里一直回响着青蛙女孩叫我的声音。我以前,真的叫“木木”吗?她曾经,认识我吗?如果那样的话,她遇见我之前,是已经忘记我一次了吗?无数稀奇古怪的场景交错着浮现在眼前,却还是不可辨认,弄得我头痛欲裂。

我镇了镇魂,大步流星地逃离。

玩偶工厂外面是一大片的荒郊野地,蒿草丛生的土地上,偶尔透出几朵犀角花,粉嫩灰白,栖着三彩蝶和一些不知姓名的小昆虫。亮白的月牙儿嵌在蟹壳青的层卷云中,露水很重,夜色淡下去,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破破烂烂的工厂早已不见了踪影。我放慢脚步,庆幸且不无侥幸地长吁了一口气。我离开了,真地离开了。

我明白自己刚刚从一个世界出逃,又来到另一个完全未知的地域。尽管同样陌生,至少现在的我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自由,已经是世界上最无上的幸运。我愉悦地给予安慰。

一路上,我脑海中还会时不时地浮现出那位青蛙女孩,她摇摇晃晃的身影和无谓却又决绝的表情,清晰地篆刻在我的记忆之中。我在自责,更多的是忏悔和悲悯。

我不再一再追问自己,究竟什么样的生存方式才值得效仿,也不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选择才彻底正确。以后我会理解她的选择吗?我不以为存在那样的可能。她在我眼里,除了尊贵和顽强,还有很多的屈服和懦弱。我不喜欢把自己交给命运的人,即使我也始终不知该如何抗拒。

出身,音容,甚至包括我走的每一段路,每个选择可能冥冥之中都早已有了定数。我会相信吗?然后坐以待毙,郁郁而终?我,还不甘心。

天色亮起来,红霞把整个黎明染成玫瑰色。清晨的风微而清鲜,柔和的阳光洒在曲曲折折的窄路上。我不知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也不清楚现在究竟在地球上哪个角落。酸痛的四肢把我从思绪中叫醒,可恶的双腿闹着罢工,再不肯多迈一步。好吧,它提醒我不必走得太急,要安心地享受生活,我呢,不好拒绝。

我四脚朝天,身体敞开一个大字,横在荒草里,酣然入梦。

清晨的阳光温柔和暖,铺在身上像盖了一张金色的毯,附着软软的绒毛。挠得我的木头身体惬意舒展,露水夹着虎牙草的香味,在我疲惫的面庞上散开。我不知不觉地失去了知觉。

睡意正酣时,忽然之间一股恶臭袭来。在令人作呕的污泥气味中,我迷迷糊糊地瞥见了一张估计这辈子再也不愿见到的噩梦脸。我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骨碌从地上弹起来。恍惚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嚯,我愣在原地,腿似乎被深深钉进土里,颤栗不止,动弹不得。

立在我面前的,是一只熊一般大的野狗,蓝紫色的皮毛沾着泥垢,皱成一簇簇的锥。脸上遍布着很深的抓痕和齿印。一侧的獠牙断了一截,突兀的眼睛泛着绿光,瘆人至极。喉咙里贮存着一连串低沉的呼噜声,我当然意识到那种示意并不友好。我希望看到的是它摇尾巴,然后冲我吐出长长的舌头,可它,很高冷。

它后腿支起,一动不动,钩子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已经撕裂了我的皮肤,渗出血来。我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不想我刚离苦海,又入狗口。我还小,还没喜欢过女孩,没欺负过小弟弟,没当成超人,还没拯救地球,没和这个世界好好认识一次,我还不能现在就跟它告别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觉得它有些面熟,朝夕相处的那种。

“hello,狗狗大哥,本木头跟您无冤无仇,您贵人大量,如果有什么冒犯,还请担待担待。”我尽力掩饰着惊恐,勉强地笑脸相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做一次无比勇敢的事情。

谁能料到后来的事呢?我吃了不小的一惊。

“小主,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小诺啊。”它撒娇着靠上来,夹着那股恶臭。

“什么,狗狗哥你等一下,你是小诺?”我惊诧地咧开嘴,不知所措地止住它。

我定下受惊的魂,仔细地看它,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差点信了它的狗语。

它和我的小诺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我认得出它们同属狗族。他像头熊,小诺是只大老鼠。

我的小诺,是只十分惹人怜爱的贵族犬。浅黄色的皮毛,配上草莓模样的黑鼻子。圆滚滚的身体蜷缩起来时,像个到处滚的胖太阳。琥珀般的眼睛水灵灵地镶在精致小巧的脸庞上。脸颊两旁绒毛长一些,它摇头的时候,就镀了一层好看的花边。小诺,离开我很久了。一辈子,我就那么不紧不慢地陪它走完了。

我凝视着面前这只大我几万倍的狗狗,那种似曾相识的直觉愈发强烈。我看到它圆鼓鼓的眼睛游荡着悲伤,凝聚着一颗葡萄那样硕大的眼泪。它,真的是我的小诺吗?我还没心理准备去接受这种差别,即使事实已经凿凿。

我不知道,它为了找寻我,历经什么山河,轮回过几次。

它不说话,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蹲坐着。我明白它的失落,毕竟我也曾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孤儿。我尝试过被人丢弃的滋味,再不想吃下第二次。真的是因为经历过同样的一些事,就一言不发地明白了它生命里的一切吗。

它呜咽着,伴有低低的抽泣。

我战战兢兢地迎着它走去,早已没有了刺痛的恐惧感。我不准备当英雄,只为安抚一个受伤的灵魂,是我给了它太多辜负。

“小诺,是你吗?我怎么会丢掉你呢。以后得跟着我,不准乱跑!”我温和地装作声色俱厉,像以前那样,抚摸着小诺膨大数十倍的额头。

它欢快地匍匐在地上,在荒草地上滚来滚去,小诺诺从那个可爱浅黄小太阳,变成了一个不太可爱的紫蓝色橄榄球。我却依旧欢喜着它围着我转来转去的模样。

“是主人走丢了,不怪小诺。”

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已经迷路,还自以为只是路长。

有小诺跟在身旁,我便知道,无论何种身份,这世上,仍有我的骨肉情亲,不论迷路多久,我都有家可回。

亲爱的小诺,我会记得你所有改变,知道你此刻全部的好。

这世上不存在完美吗?我知道你眼里的我是个例外,而我心中的你一直无瑕。

“诺诺,你现在可以一口咬死野猪吗?”

“不知道,我不喜欢血腥味。”

“嗯,你是一条好狗。”

“呃,小主是根好木头。”

“我......”

我憧憬过很多夕阳斜下的壮观,不经意间总以为错过最美的一刻。而现在,斜阳温和的光芒密密地散开,我笑了笑,瞥着一旁憨态可掬的小诺,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那些温婉动人。

美一直存在着,我想明白了应以什么样的方式打开。这世界,献出陪伴,便是满满当当的关爱。

人间哪有什么大寂寞,赶路人以为在独行,却总能遇到知己者。

如此,便已是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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