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寂静

2017-06-27  本文已影响21人  打铜巷

印象中是韩东说“冒雨去办的事,一定是重要的事;冒雨去见的人,一定是非见不可的人”,可找不到这句话的出处,也许是记错了。今日傍晚风雨大作,念叨这句话,恨不能跑出去见一个人,看对方惊讶的表情。

当然没有跑出去,毕竟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虽然想要的东西多一些。这两天遇见不少热闹的人,会想念许多朋友。想念朋友,不仅仅是想念他们本身,也是想念浓缩在时间中的载体,触摸到彼时的快乐。

高中有一年,年终期末考试那几天一直在下雪,等考完最后一场,天已经黑透,期待已久的寒假也就开始了。和两位朋友约好晚上不回家,去网吧熬一个通宵。通宵要十点开始,前面的几个小时,我们决定在街上飘。路灯的光是圆形的,昏黄地散落下去,雪花是清晰的,像硕大的尘埃在阳光里无所遁形。若是有人站在其中拥抱,真像是舞台剧中静止了的场景。风抓起一大把雪花砸在我们脸上,懒洋洋地躺到领子里,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呼气,仿佛能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虽然冷是客观存在的,但我们兴高采烈,有火在心中燃烧,在寒冷的雪夜,如同三支移动的火把。路上,我们在谈论什么?我的记忆模糊了。一定有说到心仪的姑娘,彼此调侃,流淌着惆怅混杂向往的心情。还会谈论梦想,不可知的未来在雪中飞,年少的热情有几个瞬间看起来无所不敌。

然而,能量是守恒的。火把烧久了,需要加油,不是口中大声喊的加油,是加真的油。几个小伙子晃荡久了,会饿,不管内心多么火热,都会越来越饿。对于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来说,唯饥饿与爱慕不可抵挡。那毕竟是整个学期的最后一天,穷学生的窘迫可想而知。经过严格的计算,除去上网的费用,我们有三个选择,第一是不吃,显而易见,这个被我们轻易地否决掉。第二,可以三人一起吃一碗面,这个让我们颇为犹豫。再来看第三,买几个馒头和一包榨菜。三个年轻的胃经过几波饱含酸性的交流,最终选择了馒头。

到目前为止,这一生吃过近两万九千顿饭,有过温暖的家宴,有过甜蜜的晚餐,也有丰盛热闹的宴会,可我记忆最深的,是这几个馒头。

晚上几年,还有小龙虾。半夜呼朋引伴到南码头夜市去吃,也极好,但好不过提早列好清单,十几个朋友分工明确,一部分去菜市场,一部分去超市,还有几个在厨房里磨刀霍霍。活蹦乱跳的小龙虾要特别注意,不小心就会被生的欲望伤了指头。等处理好虾线,清洗干净,铁锅早已按捺不住,急切地将油唤醒,一片喧嚣,这时小龙虾生的希望完全断绝了,饥饿是原罪,一只罪恶之手无情地把它们倒在油锅里,一阵翻炒,很快就红得欲滴。葱姜蒜、大料、辣椒快速爆香,青椒、红椒、黄椒到处狼藉,加酒焖煮仅需十几分钟,十几匹饿狼的春天来了。

杯盘狼藉之后,杀人游戏如约而至,争辩、推理、分析,而我往往是优先被集体杀掉的那个,徒呼奈何!

等一切结束,已是夜半过后,有时我自己回去,街道空荡,往夜的深处一直延伸,望不到尽头,像是不再通往那些白天确切的地名,而是借着夜色掩护,通往未来,正如此时。

在我和朋友们都开始孤身落在某个地方的之后,看见时间的洪流席卷而过,几块礁石显露出来。它们有什么现实层面的作用吗?也没有吧。

它们就是立在那儿,让人看见。

那时的夜晚和今夜一样静,而我已很久没有见到他们。昨天晚上,一个远方的人跟我说,正在迪吧里“嗨”,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寡淡的人,天一黑就想回家,看书,运动瘦身,看不热闹的电影,听有趣的音乐,其实还想轻声地聊天,只是无人。而我向往或怀念的热闹与激情,并不在于热闹与激情本身,我的钟情和难忘,是带来这些热闹和激情的人。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免黯然吧?昨天下午经过一条胡同,看到一只博美犬,奶油黄的毛,在一棵杨树下小小地张望。柔情骤起,冒昧地把手里的小食物分给它一点(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是不礼貌的)。它并不吃,抬头望着我,眼睛忽闪忽闪,然后它迈开小短腿,蠢蠢地跑进旁边的一栋楼里。竟然狗都嫌弃,我只得悻悻然离开。

不大一会,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这个黄色的小家伙正匆匆跑过来,到我身边,扬着下巴,嘴里是一些狗粮。

它是要和我分享。

午后的阳光欢快地从白杨树叶上滑下来,在地面微微摇曳,这来自一亿五千万公里外的光芒,见证着我和一直疏离的这座城市第一次真正握手。

在艰难的时刻,在不如意的境地,在没有星光的夜晚,希望你相信,你的喜悦与悲伤,终有人分享。

愿夜深寂静,你的心一片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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