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元月6日 星期六 阴
不喜欢胡兰成。
断断续续看过一点儿胡兰成的文字,确是承认那遣词用字极见功夫,章节句法亦是轻松自如,“清嘉”而又“婉媚”。
辗转借了《今生今世》原版来看,将从别处得来的文字片段连缀在一起。
玉凤病重,胡兰成去义母俞家借钱遭拒,愤而离去却遇大雨,竟折返回俞家逍逍遥遥住下,家中发妻将殁,却将自己的毫无志气情义解读为“每回当着大事,我是把自己还给了天地,恰如个端正听话的小孩,顺以受命”。
在广西做教员时,和贺希明打赌,跑去亲了女同事李文源一嘴,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校方也因此将二人开除。辞校时,那李文源说,“我只是要跟了你去”,胡兰成却托因同事的一句“李文源不宜于家室”而断然相拒。
胡兰成自认为是一位“永结无情契”的高人,明澈坚硬如张爱玲,亦是见了他,低到尘埃里。
《小团圆》里描写“他把头枕在她腿上,他抚摸他的脸,不知道怎么悲从中来,觉得’掬水月在手’,已经在指缝间流掉了……”九莉爱邵之雍,总觉的他深秘有深度。胡兰成亦是懂张爱玲的,懂她贵族家庭背景下的高贵优雅,也懂她因为童年的不幸而生成的及时行乐的思想。仅仅这一个“懂得”,也许就是张爱玲爱上胡兰成的最大原因。其实细细分析来,张爱玲本身就不是一个世俗之人,她不以尘世的价值观去品评一个人。她没有什么政治观念,只是把胡兰成当作一个懂她的男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因为懂得,所以靠近,因为懂得,堂皇地离弃,这就是胡兰成,他的情义会随其行踪的转移而改变,却又总有诡辩来开脱,“‘星有好星,雨有好雨’,人世的世,亦理有好理,这样好的理即是孟子说的义,而它又是可以被调戏的,则义又是仁了。”毫无论证的过程,只有“调戏”二字是真的,我只有“呵呵”了。
无论怎样好的东西,它若与我不切身,就也不能有相知的喜气。
才女朱天文祖籍山东临朐。早前因不喜胡兰成,甚而觉得这山东老乡做了胡兰成的“私淑弟子”亦是颇遗憾。
张爱玲在《金锁记》的开头说的: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应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纸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后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
读胡兰成,读张爱玲,也许就像看“三十年前的月亮吧”。
读书,是在喧嚣疲累生活里对自己最体贴的抚慰与犒赏,与书中文字对话,是一种婴儿的状态,沉静不设防,永远的无心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邻家的电视太吵,隐隐传来萨顶顶的《万物生》。
书该还了,阖上书页,看帘外的夜空,无星也无月,天气预报说,还有新一轮降雪。
真正的霜雪,不用心,是送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