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一锅炖（卷三·二十七·小二）

滕邑（今山东滕县）赵旺，夫妻信佛，不食荤腥，被乡里称作“善人”。

赵家有个女儿，唤作小二，聪明漂亮。六岁时，跟着兄长赵春拜师学习，五年后通识五经。

同学里有个男孩叫小丁，比小二年长三岁，文采风流，两人彼此爱慕。

为此，丁家曾向赵家提亲。

赵旺期望女儿加入豪门，故而一口回绝。

不久，赵旺迷信白莲教，投靠了徐鸿儒（明后期农民起义领袖）。

小二理解力超群，种种旁门邪术，一学就会。

徐鸿儒见状，便收作弟子，传授毕生所学，还对赵旺等人委以重任。

小丁时年十八，只身潜入贼占区，劝说小二：“旁门左道打不赢正规军，早晚必败。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赶紧赶我走！”

小二如梦方醒，应道：“既然如此，待我跟家人说一声。”便带着小丁去劝家人。

赵旺不以为意，摆手笑道：“徐大仙何等人也，我跟着他混，还能错吗？”

小二也不再劝，当下告辞。出门后，拿出两个纸鸢（鹰状风筝），与小丁各乘一只，倏地窜入云霄，一直飞进莱芜县山里。

二人隐姓埋名，租间草屋住了下来。可没过多久，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小二说道：“隔壁翁家，听说是个富豪，咱们向他借点钱。”

小丁以为不可。

小二笑道：“我有个办法，让他主动掏钱。”于是找来一张纸，裁成判官模样，平铺在地上，再盖上一只鸡笼。随后坐到榻上，与小丁说话打趣。

不一会，笼子里传出嘎嘎声。

小二喜道：“钱来了！”起身打开鸡笼，里面多了一个布囊，内中满是金钱。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二人开始购置宅地，蓄养奴仆。

后听翁妻复述，那晚翁家地面突然开裂，接着走出一个判官，自言：“我乃地府官员。泰山神要来阴司检查，严饬我等有事必查、逢恶必究。你家能禁得起查吗？”翁家夫妇叩首求饶：“这年头，谁家也禁不住查啊。”判官又言：“禁不起查，就得掏钱摆事。总不能为了钱把命丢喽！”家主连忙献上千金。判官收下钱财，缓缓走了下去，地面随之闭合。

小丁两个听罢，佯作惊叹。

不久，徐鸿儒兵败，赵氏多被诛灭，只有赵春三岁的幼子幸免于难。

小二花钱赎回侄儿，收作养子，改其姓为丁，取名丁承祧。

这年闹蝗灾，小二在自家地里放了几百只纸鸢，以此驱走蝗虫、保全庄稼。

邻里嫉妒，直接闹到官衙，声称小丁夫妻乃徐鸿儒同党。

官员早知丁家富庶，借机拿住小丁，待索来贿赂，才将其释放。

小二叹道：“起家有原罪，散财也无妨。此地人心歹毒，终不是留居之地。”当下贱卖产业，举家搬往益都县。

小二擅长经营，创办一家琉璃厂，货品新颖，销路畅通；更兼治家有方，虽有奴仆数百，却无一人冗余。累计数年，家财称雄，开始回馈四邻，以钱财换劳动，因此乡间有穷民而无懒汉。

每逢秋季，小二都会雇孩童采摘野菜，持续二十年，各式干菜堆满了宅中楼舍。

乡民笑她乱花钱。

隔年，当地发生饥荒，小二取出干菜赈灾，乡民得以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