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6

医院。

唐毅病恹恹躺在病床上，双眼微闭，嘴唇发白。病房之外，站着两个冷静的男人和一个激动的女人。

“我进去看看吧。”江立道。

身边男人马上拦住他，拦住他的人是杨云淞，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大队长，也是和江立、唐铭峰一个村长大的兄弟。杨云淞拍了下江立肩膀：“这个阶段还是以稳为上，别刺激他。”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江立点头，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内，唐毅眼皮微微一动，看到进来的是江立，又继续闭上。

江立没有说话，先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又放下透光的纱窗，让些许光线溜进来，然后坐在唐毅病床一侧，帮他掖了掖被子：“小毅，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

“有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我猜你应该也知道了。小梅在水上乐园溺水，人已经走了。”江立说这话时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事。不过唐毅眼睛一直闭着，看不到江立表情。

门外，陈美丽对房间内看的可是一清二楚。她看着江立的表情，心中愈发寒冷。

“你也不用太难过，这事不怪你，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说来也怪我，那天不应该让你们去水上乐园玩的。”江立叹气。

嘭。

“假惺惺！”陈美丽一把推开门，门板狠狠砸在后面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陈美丽吼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毅睁开眼，看着怒气冲冲的陈美丽，和后面急急忙忙跟上来拉住陈美丽的杨云淞。

“嫂子，你别冲动。”杨云淞道。

江立没说话，摘下眼镜，擦了擦。

“别装，监控都看到了，你泼她水，不是你杀了小梅，还能是谁？”陈美丽气势汹汹。

“我是泼过水，但泼完我就去游泳了，小梅怎么溺水，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把她推下去的，你不知道？”陈美丽胸脯剧烈起伏。

杨云淞眉头微皱：“嫂子，监控只看到了泼水，推人这事，可真没有……”

陈美丽眼睛瞪过来，刑警的天性让杨云淞在案情上说不出假话，但陈美丽的目光，也让他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看了江立一眼，发现江立仍然擦着眼镜，仿佛对这事漠不关心，杨云淞心中稍微涌起一些不满，这些不满在视线转移到病床上脸庞苍白的唐毅时，又变成了纠结。

他道：“好了，现在小毅虚弱，不适合这样打扰，要不过几天再……”

“你在指责我？”陈美丽打断。

陈美丽又看着江立：“姓江的，这下你高兴了吧。你不用装，小梅走了，我们也过不下去，等这些事处理完我就跟你离婚。”

江立皱眉：“美丽，你太冲动了。”

“我冲动？你不就等着这天吗？”陈美丽吼道：“小梅走了，再没人和唐毅争，正合你心意，不是吗。”

“小梅也是我女儿，我怎么会想她死。”江立道。

陈美丽安静了一秒，她冷笑：“女儿，呵。”

“嫂子，你们的家事我本不应插手，但哪有父亲希望女儿死的呢，这不符合常理。”杨云淞劝道：“你太激动了。”

陈美丽看着杨云淞，末了点点头，鼻孔里出气：“是的，哪有父亲希望女儿死呢，你也不希望吧。”

“我……”杨云淞脸上肌肉一僵，他是单身。

陈美丽这话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重了，但眼下显然也不适合道歉。她扭头冲唐毅道：“你给我等着，没人能这么害死我女儿，我一定会让你偿命的。”

“嫂子。”杨云淞脸色一黑：“监控显示明明白白，这事跟小毅无关。而且，我也不会允许后续再发生暴力行为。”

陈美丽转过身，面容冷霜：“让开。”

杨云淞目光坚毅，侧身把门让开。

陈美丽深深地看杨云淞一眼，推门离开。病房内陷入安静，江立也终于带上眼镜，目送陈美丽离开，表情若有所思。

“我知道这事对你们来说都难以接受，先冷静一下吧。”杨云淞对江立道。

“嗯，我知道。”江立站起来，拍拍唐毅肩膀：“小毅，你好好休息。”

“我们出去吧。”杨云淞道。

江立先出去，杨云淞又看了眼床上的唐毅，这才轻轻把门带上。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唐毅睁开眼看着洁白无瑕的天花板，阳光丝丝缕缕投在床上，带来一丝温暖，紧接着微风吹动窗帘，又带走了这丝温暖。

唐毅吐出一口气，又把眼睛闭上。